余杭在这次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中落选,我郁闷地拉着他沿着岭江大桥走了一圈。
江风拂面,慢慢吹散心上的燥热。
等整个人平静下来,我也看淡了许多,对啊,这是我们当初就说好的,要一起承担后果,一起面对人言可畏。
见我不再吭声,余杭荡了一下我们两人紧扣的手,把我思绪引回来,接着漫不经心说道:“今晚吃什么?要不去吃你最爱吃的烤串?”
我皱皱了鼻子,霎时站定,转身面对余杭,说道:“真的没关系吗?努力了这么久,落得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下场,连平时跟你称兄道弟的朋友也对你落井下石。”
余杭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当不了学生会主席,那就算了,不过就是少了点学分,拿不到奖学金什么的。至于那些朋友……你没听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朋友嘛,追求同甘共苦,心灵交通。而且朋友真不需要这么多,几个真心的就够,朋友太多,以后份子钱我怕都交不起啊。总之,都没关系,我最想要的人都得到了,人啊,就该知足。得到太多,失去的也越快。”他举起我们紧扣的双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脸颊继续发烫起来,我低垂着眼回避他的目光,轻“啐”一声:“没志气。”
“啊,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的成绩排第一。”
要知道综合测评的分数成绩所占的比例最大,所以……这奖学金还是有希望拿的,害我白担心一场。
“所以,你的问题是不算问题,可我那红十字会宣传部是真的留不下来了,程云方已经不让我留任了。”我懊丧着叹息,肩也不自觉垮下来。
没想到余杭听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反而兴奋得差点要放鞭炮庆祝!
最终在我恶狠狠的眼神注视下,他才收敛一点。
“余杭!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亏我刚才还这么替你难过!”
余杭把我拉过来,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接着他五指化为梳,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我的头发,细细柔柔的声音比那温和的江风还怡人。
“好啦,不去那宣传部更好,免得看到那程云方烦心。而且下学期你不是才大二嘛,还有社团可以选啊,跆拳道啊,滑轮社啊,网球社啊。”
我听得满头黑线,抬头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回:“拜托,我体育细胞可没你这么好,你能不能选一个适合我的社团。”
“有,布艺社,适合好吃懒动的……”听到“好吃懒动”四个字,我立马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
他浑身颤了一下,才急急忙忙补充道:“和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女生,这里绝对欢迎你。”
布艺社……我当然听过!
我当即咬牙切齿道:“余杭……布艺社的社长是不是姚师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加布艺社,手工活跟你真是格格不入。”
“啊哈哈,暂时不告诉你。”余杭打哈哈地回避这个问题,然后想松开我。
我却不依不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继续逼问:“是不是因为姚师姐!”
听到我气急败坏的声音,余杭反而更加从容淡定,眼睛平静又带着些许怜惜地看着我,轻抚我的额头,轻声开口:“宁安,你不应该对嘉凌抱有敌意,真的,对谁也不要对她。”说罢,他重重叹息。
我的心咯噔一下,当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她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祝福我们的人,也是唯一真心希望我们好的人。”
我讶然,不明白余杭要说出这样的话,唯一真心希望我们的好的人?未免太绝对了,在我看来,父母都会真心希望我们好啊,连明轩都希望我们好啊。
显然那时我并没有明白余杭所说的“我们好”是什么意思。
……
暑假一到,我和友谊终于可以去支教,正所谓: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这城市里有余杭,我也吃尽他套路的苦头,以为回农村就可以摆脱他……谁知他临门一脚,也跟着报名,注意了!显然他的套路要修到农村了!
唉,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谁又把谁当真呢。
虽然友谊和黎尚明已经在一起了,但两人还是一路继续打打闹闹,而友谊更是扬言要实行最初的计划,亲自把黎尚明从山上推下去……我表示坐等。
随着装了20个人的长面包车慢慢驶向支教的小学,事情慢慢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因为我们先体验了一把游乐场碰碰车才能玩到的刺激,一路颠颠簸簸……
“宁安,这条路好好玩啊。”友谊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让我也跟着一起摇摆。
“呃……幸好咱们的车避震效果好,不然我得颠出脑震荡。”
“不是啊,很好玩啊,你有没有感觉要有一瞬间整个人腾空,像是要飞起来了。”友谊继续兴奋道,十分享受着飞一般的感觉。
看来把友谊拿来支教是最明智的选择,她是典型的“老鼠”心态,无论什么环境都有超强的适应能力,并永远保持乐观的心情和精力充沛的样子。
好像这车晃了多久,她就嗨了多久……
而只有我感觉灵魂快要出窍了……
十几分钟之后,面包车终于可以驶向平地,我探出头看窗外,发现这比刚才更惊险。此时我们正在一块高地上移动,而高地下竟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的谷底。
我一惊,连忙把头缩回去。
“怎么了?”余杭见我神色不自然,关切道。
“没什么,有点惊讶啊,毕竟没见过世面。”自从跟余杭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学会乖巧地……自黑,因为生怕一不小心又掉进余杭的坑里。
“别怕,要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强颜欢笑,心里暗暗吸气,来了来了,又要讲故事了。
此刻我只能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并给余杭一个满怀期待的表情。
余杭眯着眼审视了我几秒,已然看穿我的心思,最后他揉揉我的头,小心问道:“是不是又怕我挖坑?”
我很想说,你的确有一句话毁掉小清新的本领。
“哈哈,放心,这次是正经的故事,要逗你的故事,我还没想好。”余杭大笑着搂着我,趁我不注意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好吧,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吻,可我已经缴械投降,贪念着他的气息,只想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讲故事。
“这个故事,叫泥屋。有这么一个村子,那里天气温和,没有灼灼烈日,没有大雨滂沱。全村人都是生活在没水没电的小泥屋里,但他们快乐充实,每天农活,饭能果腹,养蚕绞丝,衣能保暖。那时大家相亲相爱,没有矛盾。年轻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伴侣,彼此相爱。故事的女主有一个未婚夫,准备出嫁,而就在出嫁的前几天,她养的狗跑了,她追出去,追到另一个村子,发现原来另一个村子比他们的村子要好,有结实高大的砖瓦房可以住,也丰富多样的海鲜等食物,更有时髦漂亮的衣服。女主也见到比未婚夫更帅的人,一时被迷得神魂颠倒,回去之后把未婚夫给甩了。”
“那女主最后有嫁到另一个村子吗?”友谊突然插了一句,她听得比我还投入。见到友谊转过来,我连忙从余杭的怀里退出来。
友谊给了我一个满是深意的眼神,仿佛在说:没关系,继续腻歪吧。
余杭神色不变,继续认真讲故事,声音也渐渐压低:“她没有,她最后自杀了。”
“为什么?”我和友谊这次是异口同声地插话。
“这延伸出故事中的两个选择,一个是一生安安逸逸呆在泥屋里,安于现状;另一个是放弃一切去追求更好的。”
我不解:“她前面不是甩掉了原来的未婚夫吗?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友谊拍拍座椅,反驳我的观点:“可是,她最后自杀了,那是不是证明她后悔了呢?”
我们两个莫衷一是,只能把期许的目光投向余杭。
“关于她最后自杀的原因……前面我们说过小泥屋,十分祥和,物质缺乏却知足,生活也很快乐,没有过多争执,已经达到一种平衡的局面,而女主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格局,几乎是摧毁了那里的和平,从而泥屋的居民也发现另一个村子生活要比自己好,心里慢慢生了欲望,想追求更多,不满足现状,甚至嫌弃。就像井底之蛙有一次成功跳出井底,你觉得它还会回去吗?所以,泥屋村也回不去了。人们渐渐露出罪恶的嘴脸,会嫉妒、会攀比、争夺甚至到最后自相残杀。他们推翻了生活多年那个冬暖夏凉的泥屋,他们推脱着农活而致不再耕作,他们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穿搭,不再追求衣服的舒适实用性,连恩爱多年的夫妻也相看两生厌。这个女主导致了泥屋村的悲剧,到最后她却是村里那个是仅剩一点良善的人,所以,到最后,她因内疚而选择自杀。”
故事到这里,我和友谊都不免唏嘘哗然。
余杭重新搂着我,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眼神十分深情迷人。
“所以,晏宁安,你以后也不要成为那故事里的女主角,乖乖认命嫁给未婚夫,别整这么多幺蛾子,这样你才能保持初心,才能始终。”
没想到余杭这故事绕了这么大圈子还能被余杭将我比喻进去。
我也不服输:“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