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天气晴好,太阳出来了,我却没有喜洋洋。
我曾听人说,人在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很容易,而想要在漫长的时间里去坚持最初的信念太难。
后悔吗?我早就后悔无数次了,后悔在这最后的一个月还要跟他置气,白白错失这么珍贵的时光,等到这一个月期限一到,眼睁睁看着他没有牵挂似地离开。
只是……既然我已经说出这样的狠话了,如果我还要去挽留他,去阻止他前进的步伐,那我未免过于妥协了和自私了。
三年的时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会发生多少事,连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在三年后,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初心。
因为意外总是这么措不及防,没有预兆,更没有缓冲期。我们永远不知道计划和意外那个来得更快。
就像这世上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是爱情,一个是打喷嚏。有时候我们无法预见什么时候爱情会悄然而至,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更或许就在下一秒。什么时候一阵风扫过,引得我们不可回避地打一声喷嚏。
你说,一切悲喜都会随着自己心跳停止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既然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为何我们不趁现在留住它应有的光彩。
对啊,为什么我们不好好把握这仅有的时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胆怯和自卑让我却步,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余杭你的心是怎么想的,我已经不确定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我没有这个信心再留住你。
不知道你订了几点的飞机,是否已经飞上了离我十分遥远的天空,还是此刻还在家里收拾行李心里谋划着到了意大利那边的行程,并且已经对此后的生活抱有期待。不管怎样,我能肯定的是,你将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拿出手机,思虑很久,忽地心底涌上来一个念头,随着念头愈发强烈,我整个心跳得也越来越快,我似乎已经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呼吸变得越来越压抑,深呼吸了几次,还是无法散去那窒息感。
后脑勺隐隐发疼,我咬咬牙,颤抖着手打出“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一鼓作气点了发送。
张开手,我发现手心全是汗,连脸也是冰凉凉的。
短信发出,他秒回。
我一惊,差点把手机抖开,没想到他这么快回,看来他还没上飞机。
刚发那几乎耗尽我全身力气的五个字,此时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点开他的信息,看着短信图标上的小红圈,我的心百转千回。
心底预想着他可能回了我什么信息……
是回“好吧?”还是“祝你幸福?”又或者是“我正有此意?”
等我想到了最坏的答案,并且觉得这个答案我还能接受,我才点开信息。
然而,他的回答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妄想。”
实话说,看到他这么坚决的回答,我心底有那么一丝窃喜和庆幸。可是,我还是这般的口是心非,继续回他:“三年,你们确定我们彼此都不会变心吗?”
这次,他没有秒回,我攥紧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发光的屏幕很久。直到手机的屏幕渐渐暗下来,我就盯着黑屏。
可是,10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再回我。
这时,一个果荚砸到我的头,把我的思绪抽回,恰好,我听到身后有一声温柔似水的轻唤。
“宁安……”伴随着熟悉的叹息,我转身,风从我身后吹来,卷起满地的棉絮,棉絮在天空飘飘荡荡而无法着陆,就像要挂到半空中。
满地红花,孤独艳丽,像燃起了雄雄烈焰。漫天飘絮,寂寥淡雅,如拂起皑皑白雪。
“嘉凌姐……”
“宁安,你看那满地的殷红,像不像十里红妆?你再看那飞絮,像不像花瓣和羽毛?”姚嘉凌仰着头,一脸眷念望着我们身边的大木棉树。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只能跟着她一起仰头欣赏。
“宁安,你还记得木棉花吗?”姚嘉凌弯腰捡起一朵花,执起我的手,将花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愣愣看着手上那朵花瓣边缘已经发黑的落花,疑惑地抬头。
姚嘉凌冲我柔柔一笑,那笑容……是那般亲切熟悉,记忆深处一个画面猛地跃上心头,连带我的眼泪也一起涌出眼眶。
“宁安,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约在这里吗?你知道我千里迢迢从C市来B市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木楞地摇头,顿口无言,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不施粉黛也依旧明媚的脸。
只见她莞尔一笑,红唇轻启:“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与你便是在一棵木棉树下画了一幅余杭的画吗?”
十年前……
“宁安,来,姐姐要教你画画啦。”
“我来啦,姐姐画吧。”
“宁安,你说我画谁好呢?”
“要不,画宋杨吧,画他生气的样子,然后姐姐把画送给我,这样以后宋杨再惹我,我只要看到这幅画,就会觉得解气。”
“好好,你好好看着。首先画人呢,最重要是抓住他的神韵以及他的外貌特征……”
我瞠目结舌,惊得连连后退,眼睛却再次打量眼前的知性丽人……难道姚嘉凌是……宋槐姐姐?
“宋……宋槐姐?”
“宁安,你怎么能把我们都忘了。”姚嘉凌苦笑,蓦地伸手抹去我眼角划过的一滴泪。
“我……们?” 我整个牙关都在打颤,这么震惊的信息已经打碎我常年伪装淡然的面具。
“还有宋杨,哦对了,宋杨那小子自被收养之后就改名余杭了。”她轻笑,可是那笑容此刻在我看来却是这么残忍的 。
双腿发软,我身体无力倒到一边,手撑到树上,不小心碰到木棉树上的瘤刺,我手猛地一缩,奈何身体已经无力,我也只能靠长满刺的树干来支撑我疲软的身躯。
余杭就是宋杨!原来是余杭就是宋杨,那个记忆里十分爱欺负我的小胖子!那个带我去鬼屋却在最后关头把我拉走的宋杨!
“宁安,你看这树干虽是长满了刺,可一点也不尖锐,就像某人的心,一直抗拒着你,却从来都不忍真正伤害你。”
“姚……槐姐姐……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姚嘉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十分无奈地讥笑一声道:“那小子不让我告诉你啊,在你面前,他很自卑啊。”
自卑?他是那么骄傲桀骜的人,怎么会自卑?
“为什么?他有什么好值得自卑的?”
姚嘉凌背对着我长叹一声,接着又弯腰捡起一朵木棉花,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是啊,他有什么好值得自卑的呢?他这么优秀,他长得这么俊逸帅气、家里又这么有钱、人又什么都会、多才多艺、学习又棒……但是,宁安,你想想宋杨,你觉得那时候宋杨有什么?时常被你嘲笑为小胖子、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宁安,你问问自己的心,你会喜欢那时候的余杭的吗?”
我被姚嘉凌问得哑口无言,的确,在爱情里面,谁都会有权衡利弊。
“而爱情里面,余杭他先输了,我至今还记得那年你刚出生,院长把你抱到两岁的余杭面前,他那时像是本能般一直抓着你的小手臂,死活不肯撒手,那时都把大家逗笑了,说余杭是认定你当媳妇了。
在你和宋阿姨离开A市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你们家里,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便发现以前的宋杨不见了,唯一多了的便是他手里的画,那张我给你画的画,余杭生气的样子。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余杭从小就对服装设计有研究,可能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吧,他得知你的生父是开服装公司的,还记得当时他兴冲冲地跑过来,用稚嫩的声音问我什么是服装设计,我就给了他一本涂色本,涂色本里面就有很多服装设计的手稿。
接着,他花了一个晚上给画本上色,从那时,我便发现他在服装设计方面的天赋,这些你都不知。
直到后来,院里来了人要收养孩子,说要五六岁大小的孩子,那对夫妻来自B市,正是你和宋阿姨搬去的地方,于是,他一听就来兴致了,虽然他明知自己的年龄不符,但是等他得知那对夫妻家里是开房地产公司,那位先生还是建筑设计师后……他耍了一次心机,专门搬了一块画板,在院子画房子,结果真的一下子就被相中了,这些你都不知。
我跟他生活了整整十二年,我比你更了解他,而你呢,你了解他吗?你是否有他那份深情,对啊,他是很爱你,爱的越多注定付出的越多。但是,你呢?你足够爱他吗?”
我被姚嘉凌的步步逼问问得无地自容,想起那个前几分钟前还跟余杭提分手的我,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已经可以用丧心病狂,罪不可恕。
“宁安,你知道木棉花的花语是什么?”
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余杭。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想到,就算留不住他,我大不了陪他一起,才分离一个月我就受不了了,那以后漫长的三年这么办?
时间只会因为思念而变得无限延长,思念将会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困住时间流逝的脚步。
“宋槐姐,我先走了。”我来不及跟宋槐姐好好道别,只能抓紧时间赶往机场。
我才跑开几步,忽地听到姚嘉凌凄迷的低喃:“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所以,希望这次是你去挽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