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所有,便是拥有,可是没有。
我冲出长满木棉树的园苑,不管不顾地在马路上奔跑,奈何这里离公车站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步行起码得30分钟,而我在路边也没有拦到一辆出租车。
当初真不该跟嘉凌姐约到这里的,我记得昨天嘉凌忽然给我发信息,说我们要找一个长有木棉树的地方谈谈,而我一下子就想到这个比较偏远但是很著名的故园,结果现在弄得找个交通工具回去都难。
来往的车辆,它们都是有终点的,而我,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该怎么办,要去哪。
我摊开手,看了看手上的木棉花,又继续茫然地走了几步,我忽见一家披萨店有熟悉的身影。
溺水的人,就算了在岸边看到仇人,也要不要脸地去抓紧他的裤脚……把他也拖下水。
“程云方!太好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此刻能在这样一筹莫展的困境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我简直欣喜若狂,立马过去拦住程云方。
他见到似乎有些发愣,接着似乎有种像被我羞辱似的窘迫,还没等我再说话,他便像躲债似的避开我。
“哎,程云方,你别走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当即又张开手臂横在他的电瓶车面前,挡着他。
“这位小姐,请你让开,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我咬咬牙,不停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然后搓搓手,一脸谄媚地求着他:“程云方,我知道你现在在打工,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好意思,我没空,如果外卖送迟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要去车站,你顺路吗?”
程云方挑挑眉,忽地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顺路,当然顺路,但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罢,他又要调转车头,正欲离开,这下我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车头,不让他走。
“求你了,求你了,你让我去见见他吧,我恨不得跟他一起离开。”
“晏宁安!松手!你信不信我真的把车开走,把你甩开!”程云方许是被我的死皮赖脸惹怒了,遽然气急败坏地大吼。
我虽是吓了一跳,心里虽也觉得自己这样为难他挺自私的,但是,此时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放!”我在赌,即使胜算不大。
“晏宁安,你太高估自己了……不过,也是,我的确没钱供着你这位大佛爷,不然我真的就开车了把你甩到大马路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
“所以……”我以为程云方妥协了,才松开车头,结果我刚松开,程云方便发动车子准备撇下我,奈何我的包包带子似乎跟他的电瓶车产生了感情,两个恋恋不舍的,带子也跟着程云方的电瓶车走,我自然也被包包的带子拽走。
忽然感觉整个人被带飞,我还没怎么反应,后脑勺猛地撞到什么重物,紧接着,一番天旋地转,手上的木棉花被甩出去,黑暗袭来,我陷入了昏迷。
………
一年后。
“姑姑,你还记得我吗?”
我顿觉好气又好笑,看了一眼桌边摆放着的百合花,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切,虽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起码还能想起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伸出没有打点滴的右手,拍拍他的肩,笑道:“明轩啊,怎么会不记得。”
“啊,没有失忆啊,不是应该跟电视里面一样吗?都撞到脑袋了,还昏迷了这么久……”嘀咕半天,他忽地吸气。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颤巍巍伸出八根手指,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姑姑,你看这是几只手指?”
“八……”这丫的是把我当成弱智了吗?
“哦,幸好,脑子没坏。”他终于长嘘一口气。
“明轩,现在几点了?不不,几号了?”
“6月1日啊,我还在想你如果脑子坏了,就带你去过儿童节呢。”随后他从果篮里拿了个桔子塞到我手里。
“你还能再体贴一点吗?桔子起码给我剥一下吧,不然你让我连皮都一起吃了?”睡了这么久,现在身上都使不出什么力气了。
“哦对对,给你把桔子皮剥了,我给你晾到窗台吧,过两天你就有陈皮吃了,正好当一下药引。”
他是在考验我的智商吗?西药有药引?还用陈皮?
“明轩,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年多吧……不到两年。”
我怅然若失,却又莫名的释然。
“对了,我入院前发生了什么?”
明轩起身走到电视剧旁,低着头找遥控板,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你啊,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了。”
“那……啊,对了,程云方怎么样了?”这件事我自己有错,我自己受伤没什么,但是如果就此连累了他,程云方怕是更恨我吧。
“他啊,就这样咯,他当然没事啊,就你这么笨才会受伤。事后,把你送到医院,他就不见了,我们也没有想过追究他的责任,就没有再打听他了。不过……”说罢,明轩打开了电视,转了几个台,转到一个歌唱类选秀节目。
接着,我便从电视机上,看到了程云方,看着他在台上自信忘我地演唱,时不时还跟台下的小粉丝来个互动,把现在的气氛都调沸腾了。
“你看,一年前,他已经签了经纪公司,还参加了时下最火的选秀节目,名声大噪。”
看着电视机里的程云方,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此刻我才觉得,原来一年时间这么长了,变化也这么大,我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对了,明轩,我妈找到了吗?”桔子太酸了,我吃了几瓣便塞回明轩手里。
明轩见我不吃,十分不耐烦地直接硬塞到我嘴边。
“姑姑,你吃吧,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懂得照顾好,别挑食,快来补充一些维C,你看你脸色都黄黄的。”
“好吧……”尽管牙齿都酸麻了,我也不能拂了侄子的好意。
“宋奶奶啊……还没找到。根据最后的线索,听说她已经找到肾源了,手术很成功,只是手术结束之后,她真的下落不明了。”
得知妈妈手术成功的消息,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一块了,如果她追逐自由潇洒的生活,我也没有必要去成为她的牵绊,去将她强行从喜欢的生活抽离。
“姑姑……”我正发呆着,明轩突然柔声地喊了我一声,有些含羞忸怩。
我陡然吃了一惊,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他绞着我床单的尾摆,欲语还休,最后一双浸着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姑姑,我最近喜欢一个人。”
“谁?怎样的?”难怪这小子对我这么冷淡,从我醒来就一直在怼我,原来是有新欢,不要姑姑了。
“她比我大三岁,但是,她说自己有男朋友,可我看她上次还因为跟男朋友分手蹲在路灯下哭,她现在明明就是没有啊,姑姑你说我怎么办?”
“女大三抱金砖哦,如果她真的是空窗期,就赶紧抓住啊!”
“可是,她老是说自己有男朋友,还说爱情具有排他性。”爱情具有排他性,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她是谁……”
“姑姑的朋友,陈紫姐姐。”
我不过是在医院躺了一年多吧,怎么醒来发现整个天都变了。
………
明轩临走前,递给了我一沓明信片和我那台差不多跟时代脱节的手机。
拿了充电线,我放着手机充电,抱起那沓明信片看了起来。
首先从明信片的背面就可以看出那是外国的景点,应该是外国寄来的……我倏忽想起什么,心头为之一动。
“北京时间,8月25日,到达意大利,好不争气啊,才第一天,就忍不住想回去看你了——余杭
9月25日,终于过了一个月,虽然初来乍到,事都特别多,每天都很累,但有一点好处就是,想你的时候没有不可抑制了——余杭
10月25日,今天我的作业居然被老师表扬了,我是不是很厉害——余杭
……”
这厚厚一沓明信片,都是余杭寄给我的,从明信片背面的著名景点,我就可以知道他那时都在意大利的哪一个角落。
几乎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把明信片都看完了,不经意瞄了一下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充满电,等我开机之后,一声熟悉的信息提示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点开通知栏,只见这里赫然出现一年前的信息。
余杭迟来的回复……
“为了证明我不会变心,我每个月25号都给你寄一张明信片。”
原来如此,我立马翻了一下最近一个日期的明信片,发现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了。
整整两个月都没给我寄明信片吗?还是快递出了问题?不对啊,正常来说半个月就能到了……
难道他真是没有给我寄明信片……那怎么办,证明他变心了,不想给我寄了,还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显然两个结果都不是我可以接受的,不行,我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