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孝弘三个字在柴屿真的眼里缀成一个鲜活的形象,流转于迷蒙着泪水的双眸之中。
柴屿真很懵地付钱下车,忘了是以怎样的心情撑开的伞。
将李玛丽送到家,自己再掉过头走一段重叠的路,才能到家。按时间与距离推算,柴屿真应该在自己家门口等一阵子了。可是事实是,当自己走出电梯之后并未看见柴屿真的身影,打电话过去又是关机状态。
门静流打开家门,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个笨蛋爱来不来。”心里想的却是“总不会是迷路了吧?不过想想那个刚刚回国半年的笨蛋迷路也不是没可能。”
几经挣扎之后,门静流用拳头砸了一下沙发表示不满——我干吗要接下这个该死的工作?!然后拿起伞,准备去找找柴屿真,可是当他打开门就看到一只让人触不及防的“女鬼”。
那只“鬼”低着头,手里拿着伞,脚下的雨水摊开一小片,看来她已经在这站了有几分钟了。
“你是故意的吧?!”门静流抚着胸口,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如果你一出门就看见了D版贞子你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柴屿真没说话,她低着头在哭。
“说话呀。”门静流碰了柴屿真一下。
柴屿真没有动,门静流发现她的眼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笨蛋啊,你笨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小气?不就是没跟你一起走么?有什么好哭的?”除去李玛丽之外的女孩,门静流都是不会哄的。
柴屿真开始哭出声,就是不说话。
“欸!”门静流有点不耐烦,“你哭得有点价值我也可以忍,不过你看你……”
还没说完,柴屿真将手里的伞递给了门静流。
“怎么?什么意思?”门静流看着手里的伞发懵。
“阮……”柴屿真用手堵上眼睛,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
“阮?”还是软?
柴屿真狠狠地揉眼睛,“阮孝弘的妈妈……给我的伞……”
“你认识他妈妈?!”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刚才打车就遇上了……巧合……”柴屿真断断续续地说:“本来我都跟自己说好不想他了,可是突然遇上他的父母感觉很……揪心。”
柴屿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门静流不会说安慰的话,能做的只有放下手里的伞,抱抱她。
让她哭得安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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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条悸动的线,会有无数人在不断延伸的线上打结。沉甸甸的,最后归于圆满。
我们要不失方寸的窖藏勇气,坚定地彳亍在属于自己的领域。
恋爱是场蜃楼,总好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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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门静流以为就柴屿真现在这个状态来说,等她哭够把她送回家,或者打电话让她父母把她接回家就可以,补课的事需要放一放。可是柴屿真却一边抹眼泪一边翻出了语文书;一边抹眼泪一边翻开了语文书;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招徕”的“徕”问门静流,这是不是繁体字。
门静流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并不简单。她就像一潭湖水,看似平静清透,实际上没有人能说出这潭湖水到底有多深。不会有人真正地了解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承载了多少东西。
心疼是什么样的感觉?门静流没心疼过,所以不清楚。他只是感觉心里有些不好受,于是他扣上书,“今天别学了,如果你现在不想回家,就呆在这儿,我不收你钱。”
柴屿真拿过书翻开,低声说:“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
“没什么。”柴屿真缓和了一下情绪,别扭地说:“能是什么?当然是笨蛋柴屿真想要甩掉“笨蛋”这个前缀了。”
到底是笨蛋,既然知道自己在撒谎就控制好自己不要脸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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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来接柴屿真的柴爸爸和她,门静流刚关上门,就又有人敲门。
大概是柴屿真落了什么东西。
门静流打开门,意外地没有看到人。估计是听错了,门静流正想关门,原崇旭从黑暗处闪了过来,他趴在门口,向屋内看了一眼之后迅速飘走。
门静流这才想起他在担心什么。
“她走了。”
“你确定的?”原崇旭不确定地问。
“废话!”门静流作势要关门,“你进不进?”
“进进进!”原崇旭跳过来感慨,“我是真的不想被阮孝弘的‘遗孀’掐死啊!如果倒霉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遗腹子要我负责养呢。”
门静流受不了他,“你的脑子里能不能装些别的东西?”
“当然有啊!”原崇旭在门静流的身上摸来摸去,被门静流及时制止,“你干嘛?”
“手机呢?我要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儿!她一定长得很结实,因为她会挨打……”
“少废话了。”门静流拉开椅子坐下,“告诉我你来我家的最终目的。”
“……有没有饭?”原崇旭换了语气。
“等等。”
——有没有饭?
——等等。
这是在门家出现频率相当高的对话。
原崇旭住门静流家隔壁,原妈妈是传说中女强人,很会赚钱,也很忙。她根本没有时间管原崇旭,原崇旭只好和爸爸相依为命,奈何爸爸不务正业,拿着妈妈的钱在外面晃。爹妈都不管,原崇旭只能到门家来寻求慰藉,顺便蹭饭。
门静流从小就比原崇旭懂事,在原崇旭只知道捏着钱去买汉堡的时候,门静流已经会做蛋炒饭了。
这个也是最让原崇旭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一个如此冷血的男人会热衷于煮饭这项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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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地热好饭菜摆到桌子上,门静流喊原崇旭来吃。狼吞虎咽了一会儿之后,原崇旭开始发挥讨人厌的本色,他用筷子翻了翻桌子上的两盘肉说:“怎么没有蔬菜?会不会搭配啊你!?”
坐在原崇旭对面看书的门静流很淡定地抬头,“蔬菜被鸡吃了。”
“哪来的鸡?”
“别人送的,在阳台上养了两天。”
“哦。”原崇旭觉得跟一只鸡抢蔬菜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于是不打算继续追着门静流问你会不会搭配,但是他想会会那只鸡。
“鸡呢?”
“被狼吃了。”
“哦。”原崇旭点点头,继续不耻下问,“我今天吃的是什么肉呀?”
“鸡肉。”
“……”
柴屿真是个神奇的生物。
门静流以为她会为“巧遇”阮孝弘爸妈的事情伤心几天,结果第二天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清早,柴屿真喜气洋洋地最后一个进来教室。那个满脸喜气的样子让门静流觉得昨天晚上趴在自己怀里痛哭的人根本不是她。
柴屿真在位置坐下翻书包,李玛丽回过头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满脸“官方”的样子给人感觉昨天傍晚在“DG”里痛哭的人根本不是她。
“啊?”
“明天早点来,我们每天早上都要做题。”每天的第一节课是什么,相对应的科代表就会在早上出题给大家。
“我本来是可以早到的!”柴屿真说。
听到这里,坐一边的门静流想,晚到的人总有理由!
“我六点就醒了,可是外面灰蒙蒙地,我以为是傍晚,玩了一会儿手机之后,就又睡下了。”柴屿真如是说。
“……”李玛丽内心无力地转回身去,我还是少管闲事了我!
“喂,伊能真屿!”气愤的时候很想叫她的日文名,门静流看向柴屿真,“这么丢脸的理由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好吧?”
“很丢脸么?”柴屿真挠挠脑门,表情很认真。
该死,又是这种表情。要不要不管说什么事儿表情都这么正经啊?!
“非常丢脸!”
“可是事实啊!我总不能撒谎说堵车吧?”
“喂!伊能真屿!你能不能搞清楚问题的重点?”
“是什么?”
“……”
相继把一对恋人搞无语之后,柴屿真恍然大悟,“大不了明天我不把早晨看成傍晚。”
“其实,”门静流作最后陈述:“我挺期待你把傍晚看成早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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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英语课,大家都把英语笔记放在桌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等老师讲黑板上的题,只有柴屿真还在低着头忙着写答案。英语老师敲了几下黑板示意她听讲,她也没有听见。
“那名女同学是怎么回事?”英语老师又敲了敲讲桌。
柴屿真这才听见,英语科代表抢在她之前站起来。“老师,她不知道每天早晨黑板上会出题。”
“嗯。”英语老师再次向柴屿真的方向看过去,哦,是她。昨天被人“陷害”的那个小丫头,传说中的笨蛋。于是英语老师和蔼地问柴屿真:“柴屿真同学,你会做哪道题?”
如果是好学生根本不用老师操心,中等学生老师会问“你不会做哪道题”,只有笨蛋才会被问“你会做哪道题”。
柴屿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新萌私立高中的处境不是一般的不乐观。
“我都会做啊。”柴屿真站起来,严肃地说:“我真的都会做,其实我学习挺好的。”
非常认真地解释,却惹来笑声一片。
柴屿真坐下之后收到门静流递给自己的纸条——某种程度上,学习好并不能代表你不是笨蛋!
柴屿真张大了嘴巴,阿门,难道你真的是上帝吗?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说“我真的都会做,其实我学习挺好的”的时候在想要不要说出“我才不是笨蛋”这样的话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被大家看成的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