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见他这般调戏她,不免有些害羞,毕竟之前同榻,还可以心无旁骛,现如今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若是她再睡在他身侧,难保不会想入非非。
梅香估摸着白若梧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却还想在话里占个上风,便道:“才不是呢,我不过是担心我睡着以后,你会对我不轨。”
他语气淡淡:“你放心,就你那和猪没太大差别的睡相,我提不起这兴趣。”
说罢,他便步出了房门。
夜已深。
大雨依旧滂沱,玉琼湾的通天飞瀑之下,隐隐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夜风飒飒,青丝飞扬,白衣飘然犹如流风回雪。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他回过身,淡淡一笑,迎着风,轻声道:“你跟了我这许久,可有收获?”
这瀑布之下的温度比外头低了不少,沈耀飞披着一件墨色雪绒披风,水光映照着他那张无垢雅致的俊颜:“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白若莲不过是受了惊吓,凭你的上成内力替她疗伤,何须三天。你想趁这三天,暗中观察我,不过,我若真想做些什么,又怎会选在这几天,真是愚蠢至极。”
“那我问你,之前半道上出现的女子是谁?”
“我说过,过路人而已。”
沈耀飞沉默片刻,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当真觉得我会相信?”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不是花间堂的人。我知道,你在查花间堂的事情,也怀疑我是花间堂的余党,所以才从京城到宁州,再从宁州到宣城,之后又跟着我去了西域,有劳你跟了一路,可惜很遗憾,我和花间堂毫无半分关系。不过,我倒是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
“什么?”
白若梧看了他一眼,下一瞬又望向烟波浩渺的水面:“在宁州为非作歹的胡晋,他从宁州地牢里越狱后,一路赶到了京城,我派去跟着他的人近日给我来了信,你可知他到了京城后去了哪里?”
“哪里?”
“大将军府。”
沈耀飞不可思议:“什么?他去我将军府上做什么?”
白若梧冷笑一声,淡淡道:“你父亲手握重兵,若是他一旦为花间堂所用,后果不堪设想,你与其这般毫无收获地跟着我,还不如趁早回京城,盯着胡晋和你父亲。”
第二天早上,雨便停了,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梅香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似乎闻到了青草的香味。
正打算转身回屋,竟看见沈耀飞背着白若莲从不远处走来,她忙不迭地跑过去:“沈耀飞,你竟提早出来了,白若莲怎么样了?”
“应该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梅香去把竹榻收拾出来,又将锅里煮的野菜粥给沈耀飞盛了一碗:“刚好我煮了早饭,你一定饿了吧。”
沈耀飞接过:“还是小香儿贴心,我都快饿昏了。”
白若莲睡了约摸两个时辰,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沈耀飞就坐在自己睡榻旁,便噙着泪花喊了一声:“沈大哥。”
梅香闻声,转过头去问她:“知道我是谁吗?”
白若莲立刻收起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她说:“你有病吧,一个小丫鬟,还妄想本小姐能记得你的名字。”
梅香点点头,面色不善:“好吧,看来你是真的没事了。”
白若莲还真是十足的两面派,没有再接梅香的话,而是坐起身,又看向沈耀飞,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沈大哥,是你救的我,对吗?”
“嗯。”
白若莲大喜过望,将小鼻子小眼委委屈屈地皱成一团,抖着柔弱的小身子朝沈耀飞怀中钻去:“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
沈耀飞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他们抓你去了哪里,想对你做什么?”
白若莲讨好地抱住沈耀飞的手臂:“这些不好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愿意去想,倒是你,以身犯险救我,可有受什么伤?”
沈耀飞箍住她的双臂,以免于自己被上下其手:“白小姐休要误会,我并没有特意救你,你晕死在穹池山下,我刚好路过看见了。”
白若莲委屈地捏了捏发红的手腕,一脸悲怆,凄凄然然道:“沈大哥,我始终逃不过命运,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你若是不愿承认,也罢。”
沈耀飞见她这般思维逻辑,实是拿她无法,他眼底满腔的无奈落入白若莲的眼底,竟让她以为自己的沈大哥将心中一片无法说出口的悲绝与无奈强自压下藏于心底,不免更加忧愁了,眉间拢起一抹忧愁,道:“沈大哥,你且放心,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梅香听到白若莲这番话,忽觉自己似乎同她处境相似,面色更加难看了,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一副凄凄然的模样。
白若梧见状,不免问她一句:“怎么了?”
梅香面容黯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白若梧见她扯谎,也不点破,只道:“没事就好,你去收拾收拾吧,我们过会儿就出发回去了。”
白小姐痊愈归来,白府热闹得紧。四处张灯结彩,只盼着她早日进宫。
白若莲只道爹娘恨不得将她早日送入人间地狱,心里头委屈,却又无处诉说,只每时每刻都黏着沈耀飞。沈耀飞想着自己不出几日便得回京,横竖时日不多,念她可怜,便由着她去。
这日,白若莲瞧见自家二哥正在书房作画,眉头微微纠起,好生的专注认真。
白若莲拉着沈耀飞蹑手蹑脚进了屋去,在他身后唤了句:“二哥。”
白若桐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那卷画哗得一声险些抖落在地。沈耀飞一拂衣袂,将那画轴接在手上。
他匆匆扫过一眼,只见这画中的女子着了一件湖水蓝衫,嘴角有一对浅浅的梨涡,柳眉如弯月,眼波似水,嫣然巧笑,其神态灵动,好像会突然从纸上跃然而出一般。
白若莲惊道:“这画上之人可是小蘑菇?”
白若桐不说话。
见他默认,白若莲急了:“二哥,你画她的画像,莫非是对她……可是你明明就和梅家小姐有婚约在身。”
白若桐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那又如何?”
白若莲气恼地拽住他的衣袖:“二哥……”
沈耀飞将那画轴递给白若桐,不再让白若莲多言,将她拉了出去。
梅香坐在屋里,见白若梧走了进来,自顾自倒了杯茶意态闲雅地在她面前坐下。
她最近大约是脸皮变得薄了,每次一看到白若梧,便会想到在玉琼湾同他独处的那两日,动不动动就来个充血脸红,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白若梧端着茶盏,目光掠过梅香那红扑扑的脸蛋,停住了片刻,慢条斯理道:“我要离开数日,小意那里出了点状况,给我捎了信,我去接她回来。”
梅香担心道:“小意是出了什么事?”
白若梧搁下茶盏,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同您一块去?”
白若梧脉脉一笑:“算了罢,你去了会帮倒忙。”
“哼。”梅香嘴上虽是轻哼一声,心里却想着先生这回出远门还晓得过来同她知会一声,不免有些欢喜。
可转念想起那日他在泉池的浅叹,知道他是在顾虑自己和白二少爷的婚事,竟无端又生起几分惆怅,一手支颐,思忖一会儿道:“先生,我知你顾虑何事,上次您说的话我也会考虑。回头,我会去问过我爹娘。”他对她说过,不想让她嫁给白若桐。
梅香怕羞不愿直接提起悔婚之事,只特意说得这般隐晦,白若梧却是嘴角带笑,悠悠然道:“此事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计较。”
见他这般淡定,梅香的心头大石瞬间落地。
待白若梧离开,梅香决心在白若梧回府之前便将这婚事解决,免得夜长梦多。她知沈耀飞平日鬼点子多,就想着向他讨些意见。
沈耀飞房里倒是布置得清新雅致,梅香四下敲了敲,拿起他桌上的香囊端详了一会儿:“你怎得会有这个香囊?”
沈耀飞无奈道:“白若莲硬要塞给我的,我只好将它收在房里。”
“难怪!”
“难怪什么?”
“上回白若莲见我绣香囊,喜欢得紧,硬是叫我替她绣上一个。”
沈耀飞眸色倏地一亮:“你是说这上面的鸳鸯是你绣的?”
“对啊,绣得如何?”
“不错,我料想白若莲那丫头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工。”沈耀飞说罢便将香囊收入怀中,又问,“对了,你找我有事?”
“确实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沈耀飞蹙了蹙眉:“难不成又是你夫家之事?”
梅香瘪了瘪嘴,认真道:“算是,又不算是。”她踮起脚,贴在沈耀飞的耳边道,“我不想嫁给白若桐,你可有法子?”
沈耀飞眉间瞬时舒展开来,双目中如有灯火通明,面上漾着桃花笑意,戏谑道:“怎得又突然不想嫁了。可是心里有了欢喜之人?”
梅香面颊微红,口中却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我同二少爷,其实不太合适。”
沈耀飞想起那日白若桐在屋里画画的神情,计上心头,勾了勾唇角,笑道:“这事好办,交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