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半梦半醒中似乎闻得猫叫,一声接着一声,可谓凄凄惨惨戚戚。她被吵得实在受不了,便起身去看,果真有一只小野猫蹲在她的屋檐上面,乍一看,那猫甚是眼熟,身上脏兮兮的,可眼睛却是又黑又亮,在夜里炯炯有神,着实看得梅香心里发慌。
她吓唬它说:“小东西,半夜三更的,你在这里扰人清梦,小心被人抓了去煲汤。”
说完,她便转身回屋,而后又听一声猫叫,回过头去,只见那只小灰猫,已经跃到了地上,尾随着她。细看下来,那小猫似乎就是自己之前曾在湖边搭救的那一只。
她特意调头走,那猫便也随她调头,她止步,那猫也止步。她微微一叹,转头对那猫道:“小流浪猫,你莫要跟我,不是我不收留你,只是这白家夫人不喜欢猫,况且就算我收留了你,二喜和三笑也一定会折腾你,你快走吧。”
那小灰猫轻轻“喵”了一声,跑到她脚边蹭了蹭,又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梅香没跟上,又返过去在她脚边蹭几下。
梅香不免有些奇怪,弯下腰,同它道:“猫儿,莫非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那小灰猫似是听懂了一般,摇起了尾巴:“喵~”
梅香一路跟着它,到了一间废弃的寺庙才停下,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后悔自己大半夜的竟然跟着一只猫走了那么远。
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头,却见那小猫已经跳窜到香炉旁站着的人身上。
那人着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黑白色的面具,在这漆黑的庙宇里,显得格外恐怖,梅香吓得掉头就想走。
那人却邪邪一笑,声音有些阴森可怖:“走得这么急做什么。”说话间,他已经到了梅香的面前。
“你是谁?”梅香故作镇定,问他道。
“我自然是这猫的主人。”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你来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还要多带一个人。”
梅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白若莲正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他们,不敢上前。
那黑衣人轻轻一挥手,白若莲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梅香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吧,她不过是睡过去了。我听胡晋说,你害她内力被封,还一再破了她的媚术,便想着来见见你到底何等三头六臂,没想竟是个黄毛丫头。”
梅香恍然:“原来你和胡晋是一伙儿的?”
那人呵呵冷笑一声:“区区一个胡晋,还不配我跟他一伙儿。不过他再不济,到底他的媚术在花间堂亦算的上是出类拔萃了,没想竟然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上,可惜可惜。”
“你怎知那人便是我?”
“找你出来,我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先是去了宁州,从姓夏的美人儿口中得知你来了宣城白府,我初来宣城,便放出我的小猫儿试探了一下你,见你身旁一直有高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到现在才引你过来。”
“你是要来杀我?”
“你可知,我们花间堂做事向来有个原则,可以利用,便绝不杀人。”
梅香愤愤,一副视死如归之态:“你想利用我,门儿都没有,我宁死不屈。”
他似笑非笑,手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扣住了梅香的脖子:“是吗?那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死是什么滋味。”
外面狂风灌入这破庙里,凛冽非常,梅香被他扣得死死的,完全没法动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他却突然松开了她:“这次暂且先饶了你,我们后会有期。”
然后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只闻得四周依稀还回荡着他那邪魅的笑声。
梅香脖子很疼,连咳数声,才终于缓过劲来。待她好不容易将白若莲背回白府,天已大亮。
白府家丁见状直喊:“二少爷,不好了,小姐她昏倒了。”
白若桐还未走近,便眼尖看到了梅香脖子上的掐痕,忙上前问她:“你受伤了,可是遇上了坏人?”关心之意尽显,让白府家丁有些疑惑,不禁面面相觑,这二少爷放着躺在地上的妹妹不顾,却先关心起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来。
梅香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碍事,倒是白小姐,该是受了惊吓,二少爷是否要请大夫来帮忙看看。”
白若桐命人将白若莲抬回房中,又道:“你们去请沈兄过来替莲儿看看。”
沈耀飞从白若莲房里出来以后便将梅香拉到一边:“那丫头说之前抓她的那些人都带着黑白面具,昨夜又见到了他们。”
“岂止是见到,那人还伤了我。”
沈耀飞看了一眼她红红的脖子:“还疼吗?”
“不疼了。”然后她压低声音道,“那人昨夜自报家门了,果然是花间堂的人,可惜他带了面具,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似乎比胡晋还要厉害,而且他见到了胡晋,想来胡晋也已经不在宁州的牢里了。”
沈耀飞点点头:“没错,他已经逃到了京城。”
梅香道:“如果白若莲和你说得是真的,那么当初抓她的,真的就是花间堂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她呢?”
沈耀飞想了想:“两种可能,一是不想让她嫁到宫里头去,二是想让她为花间堂所用。”
“难道他们想让白若莲学了花间堂的媚术,去魅惑皇帝?”
沈耀飞摇摇头:“这花间堂的秘术,须得深谙心法口诀,加上上成的内功和修为方可习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不管怎么说,既然那人来了宣城,我便去会会他。”
“沈耀飞,他们在暗,你在明,你可要千万小心。”梅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沈耀飞笑吟吟地看着她:“小香儿是在为我担心,不用怕。对了,这个给你。”
梅香看着手上那个红色的小珠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叫烈焰明珠,你以后若是遇上麻烦,将它抛出去,便会燃起烈焰明火,至少可以给你争取逃命的机会。”
梅香觉得好奇,端详了那珠子好一会儿,问:“这么神奇,可是这种东西,你该随身带着保平安才对,就不要给我了。”
沈耀飞敛了笑容:“放心,这种珠子,我们沈府还有好多呢,这个就给你留着防身。”
“真的吗?那你居然只给我一颗,也忒小家子气了。”
沈耀飞眼尾一勾,斜乜着眼瞪了梅香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贪得无厌,一颗足矣,我也不希望你时常遇到危险。”
“好吧。”
“我今日便会去追查你说的那个黑衣人的下落,还有,上次你拜托我的事情,现下也都办妥了,不过这可是权宜之计,你须得记得同我口径一致,这几日不论白若桐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且先忍气吞声着。你放心,白若桐也算是正人君子,不会过分逾矩。”
梅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和白二少爷的婚事,便抬起那清澈无辜的眼眸,连连点头。
连着几日,都是阴云密布,细雨绵绵。难得的雨过天晴,可梅香却也懒得动,只窝在房里,边磕着瓜子边翻着凤环从京城托人捎来的话本,很是悠哉。
“小蘑菇……”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声音清清润润,仿佛这润物的雨丝,梅香回首望去,有些讶异道:“二少爷?”
“院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你怎得也不出去看看?”白若桐边说着边走进梅香房里,替她将窗子打开,和风拂过,送来一阵淡香。
被人看到自己这般疲懒模样,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干笑两声,白若桐也不说话,只拿了桌上的瓜子,站在窗前剥了一会儿,又回身将果肉递给了梅香。
梅香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肯伸手去接,赶忙替白若桐倒了杯茶水,感激涕零道:“二少爷太客气了,本该是小蘑菇伺候二少爷才是。”
白若桐低头注视着杯中茶水,长睫轻覆下来掩住了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晌才拂了拂衣袖,却是有些局促地开口道:“小蘑菇,这里并无外人,你还同我这般客气,可是在怨我?”
梅香不解:“我作何怨你?”
他心中惶然,伸手覆上梅香的手背,望着她的眼划过一丝盈盈水光:“小蘑菇,你的心思,沈兄都同我说了,你且再等我几日,待我安排妥当便会同我母亲说清楚。”
梅香缩回手,虽说不知沈耀飞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将这事情解决,但还是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
白若桐面露喜色,恳切地拢起她的双手,重又将果肉递给她,梅香扭捏地接过,暗道那日沈耀飞叫她忍气吞声时,还以为会受他冷遇,没想到原来竟有这般优待,反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