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沐沐紫2018-09-17 22:057,276

  山路崎岖,车马颠簸。

  蹲在铁牢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秦可萌觉得四肢都快散架了,方想起身动动筋骨,脸上蓦的一凉,那抹晶莹迅速化作水迹融在指尖。山中天气多变,不出半晌,零星的雪花已变得洋洋洒洒,又急又密,极目处寸草不生,白茫一片。

  风雪如刀,直逼而来,策马的两人束起风帽,还能勉强抵挡一阵,步行的那些小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只得顶风前行,个个紧拢着被风吹得鼓动的衣衫,瑟首缩脚,亦步亦趋。

  车轱辘在雪地里留下纵横交错的沟壑,好不容易迎来一段平坦的路,秦可萌还没好好舒坦几分,又是一个陡坡,车身震颤,带着铁牢向前一歪。

  “哎哟!”脑袋撞上铁栏,秦可萌吃痛,忍不住喊出声。大家自顾不暇,无人理她,她只得揉着痛处,自个儿哭丧着脸爬回原处。这一路动静这般大,方誉倒是出奇地安静。

  余光中,少年倚在角落,双目紧闭,修生养息。面具遮蔽了他大片脸庞,只能清晰地看见,那眉间和眼睫处覆着一层莹白的雪。

  秦可萌蹙眉,心想这家伙不冷吗,这样恶劣的天气竟也能睡着?

  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唤几声,不见回应,忙过去拍他。

  她怕方誉睡死过去,下手极重,触到他时才发觉他体温极高,竟又发起热来。

  方誉是痛醒的,猪队友的巴掌力道十足,若不是他皮糙肉厚,怕是要被直接拍死过去。

  见人转醒,秦可萌才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神色渐缓:“方誉,你真是弱爆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她在心里寻思词汇,半晌眼睛发亮,急急补充道:“这么虚的男人!”

  恩,再也没有比“虚”这个词,更能形容眼前的人了。

  方誉顿时一噎,也不怒,顺着她的话,没皮没脸道:“那可能是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老天让你遇见我这般的,就是想让你多开开眼见!”

  “那我还真是大开眼见!”秦可萌嗤之以鼻,见人撑着铁杆子,摇摇晃晃地起身,眉心不由一皱:“你确定你死不了?”

  她虽然嘴巴毒,却非铁石心肠,毕竟两人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怔怔地望着漫天大雪,也不看她,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是答非所问。

  “你相信老天吗?”

  秦可萌愣住。

  “我相信……”他抬手,指向自己和眼前人,郑重其事道:“我和你都不会死。”

  像是许下一个承诺,少年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凌冽的风雪,直直灌入耳中,撞上心头,渐渐回响。

  入夜后,赶路的部队才停下,找地露宿。

  众人围在篝火前取暖,白鹫手拿地图,借着火光和身旁的手下商讨明日的行进路线,声音虽然不大,秦可萌却隐隐听见他们道,若无意外,明日黄昏前必能到达山寨。

  若到那时,再无变故,那真是尘埃落定,小命难保了。

  秦可萌抬眼,雪势依然猛烈,看来今晚是不会停了,可就算如此,也没法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风雪不歇,怕把人冻坏了,耽误行程,烈鹰难得的大发慈悲,命人又搭了一座简陋的营帐,挨在自己边上,供手下们遮风挡雪,最后只留了一人守在帐外值夜,看守明日献给寨主的“贡品们”。山风猛烈吹打营帐,大家都睡不安生,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欲睡。

  漆黑中,等到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季语才睁眼,快速摸到身旁的佩刀,悄然起身,出了营帐。外头实在太冷,看守的人围在火堆前搓手呵气,木材和着呼啸的风噼啪作响,火光荧荧,映得季语的眸子都跟着猩红起来,她视线一转,落在不远处的铁笼里,眉峰凌冽。

  练功之人步伐轻盈,周遭风声又大,眼前忽然多出一抹身影,登时把看守的人吓了一跳,不禁惊呼出声:“季姐,怎么是你?”

  “睡不着,出来看看。”季语声音沉稳,扫向四周:“没什么动静吧?”

  “你就放心回去歇着吧,况且今晚还给他们带了铐子,料他们插翅也难飞。”

  季语应声,转身行至数步,忽而唇角一弯,挥动手臂,转眼袖间已飞出数根银针,直逼那人。对方措手不及,根本无力反击,被银针封喉,瞪大双目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收回手上劲道,季语面无表情地跨过尸体,径直走向马车,冷冷扫向笼中熟睡的两人,接着跳上车身,纵马往山上而去。起初怕是惊醒旁人,她不敢行速太快,让马儿缓缓而行,又加上山间风声鹤唳,马蹄声揉碎在风中,倒听不大真切。等离营帐远了,便挥动缰绳,疾驰起来。

  冗长的上坡路,地面坑洼,倚靠在铁牢两侧的人,身子剧烈晃动,连脚上的铁铐子都跟着发出钝重的声响。季语回头,见人闭目不动,终于定下心神。

  天旋地转间,少女睫毛轻颤,悄然睁眼,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

  四目相对,又快速错开,扫向四周。眼前景物急速倒退,沦为道道幻影,让人头晕目眩。

  这座山,比他们之前走过的都要高耸险要,显然此行的目的地是山顶的悬崖峭壁。

  两人又无声打了个照面,也不知哪里来的默契,方誉催动劲力,掌风落下,季语身旁的佩剑向上一弹,电光火石间,秦可萌看准时机,一把抓住。

  季语闻声回神时,刀已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她的喉间。

  银光乍眼,她惊愕地瞪大双目,声音都在发颤:“你们竟然没喝水?不可能,我明明是看着你们喝的?”

  “喝了。”秦可萌如实回答,转眼又看向身旁的少年,眼神带着几分埋怨:“不过也吐了!”秦可萌是被方誉逼着吐的,现在胃里还难受的狠。

  起初方誉讨要热水的时候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季语却大反常态,让人给他们灌水,那时他便起了疑心。却也心想着这人应该没那么傻,故技重施再次下毒吧,哪知这回倒不是毒,就是些普通的蒙汗药,隔壁车的两个小哥不过才喝了几口就呼呼大睡了。

  为了让季语亲眼瞧见他们喝水,他也没告诉秦可萌,假戏真做,事后才偷偷逼着她吐了。喝不成热水,那水壶便被秦可萌当成了暖手宝,抱了一路,也算派上点用场。

  季语以为这两人心思浅,想起白天秦可萌的举动,心里更是笃定,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两人,先用迷药将人弄晕,然后制造他们逃亡,马车坠崖的假象,蒙混过关。谁料自己却被摆了一道,如此看来早在陈岚山横死时,两人就对自己起了戒心,倒是她眼拙,小觑了对方。不由她多想,颈项间已传来阵阵刺痛。

  秦可萌手腕一动,刀锋刺入肌肤,冷冷道:“把车停下!”

  季语面色惨白,踌躇间,剑又没入几分,只得咬牙,勒住缰绳,向后一扯,马身瞬时扬起,巨大的冲劲中,车身剧烈震颤,泥雪飞溅,向前冲出数十米,才生生停住。

  方誉忙提气,点了季语的穴道,又急急冲秦可萌喊:“我这个穴道拖不了她多久,我们快点走!”

  秦可萌抽回长剑,奋力砸开禁锢两人双足的铁铐子,又一鼓作气劈开铁门的锁,跳下车,推开坐在前方的人,鸠占鹊巢。

  季语被封住穴道,重重倒在地上,无力反抗,只能咬牙瞪目,逞口舌之快:“你们逃不掉的!”

  秦可萌嘴角一扯,心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手中刀身一扬,顺势挑起缰绳,紧紧拉住,马儿在鞭绳的指引下,迅速掉转方向。

  风雪凄迷,落满衣襟,她也不觉得冷,坐姿笔直,目视前方,心中仿佛跟着了火般,似能消融周遭万千霜雪。

  “坐好了!”少女的声音坚定有力,方誉心神一动,不禁绷直身体。

  只听到一声高喝,缰绳翻转,马车已如破竹之势,向前冲去。

  这一冲便是数百米,又是下坡,速度极快。方誉身体有些吃不消,捂着胸口急喘,秦可萌也顾不得太多,眼下他们尚未脱困,只能让对方忍着,车速依然不减。

  方誉屏气运功,身子才舒缓了些,却不知瞧见什么,眉目一紧,起身大喝:“前方左处的高坡上有人!”

  秦可萌忙冲他说的方向望过去,她自诩目力不差,可饶是如此,这样的夜,除了漫天飞雪,连个鬼影都辨不出。

  “你确定?”如此境况,方誉自不会唬弄她,却也不排斥紧张眼花一说。

  方誉夜视能力极强,自信不会看错,当下也没时间辩驳,待距离靠近,眼中的景物越发清晰,当即把看见的详细描绘:“看身姿应该是个女人,着白色衣袍,腰间佩剑……”说到这里,声音忽然顿住,一个身影强势地挤进脑海,眸子陡然睁大,看向秦可萌。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大喊:“白鹫!”

  秦可萌蹙眉,该死的,真是冤家路窄!

  白鹫立在山道旁,一簇高耸的山石上,身姿沉稳,岿然不动。若不是那衣袍翻飞发出声响,不细看,仿若与这风雪苍山融为一体。烈鹰残暴,季语易主,待她衷心无二,但此番重任交付给她,心中终是放心不下,出来察看,熟料行至半路,便听到声响,觉着不对劲。按计划应是车毁人亡,如今马车折回,定是出了岔子。辨出车上之人,白鹫取下后背弓箭,对准目标,挽弓搭箭。

  车马快速俯冲,眼见敌人手中的冷箭已蓄势待发,秦可萌冷汗涔涔,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如今回头显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了。

  攥紧缰绳,她咬紧牙关,面露决绝,方誉强忍不适,站起身来,一把夺去她手中兵器:“你且放心冲,这里我替你挡着!”

  风雪如巨网般笼在少年周身,高温让他头重脚轻,无法站稳,他便死死抓着铁框子,逼着自己立得像一座高山,同披盔戴甲的战士那般,睥睨眼前的敌人。

  秦可萌不由一愣,又笑他口气狂妄:“那你可千万别死了!”

  他看她,少女目光如炬,即使在这昏暗的雪夜,都亮的惊人。

  那话明明更像是一种命令,他却无端听出几分恳求,不觉莞尔:“那可不,不活个长命百岁,又怎对的你赐我‘祸害’这个殊荣!”

  没了后顾之忧,秦可萌也无需分神,加快速度,孤注一掷,奋力向前冲。

  白鹫并不着急,呼吸与风声同步,见方誉起身持剑,显然想与她的弓箭抗衡,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就在方誉纳闷对方为何迟迟不动手,眼看马车就要扬长而去,错失最佳射击角度时,白鹫对准他的弓箭突然一偏,他暗叫不好,下一刻耳边已传来马儿的嘶吼声,他们哪知白鹫会临时改变主意,方才那箭竟直中马蹄,马儿吃痛,向后跃起,两人措手不及,被股强大的外力甩了出去,索性旁边是块平坦的雪地,饶是如此,秦可萌依然被摔得头晕眼花,腿被砾石划破,火辣辣的疼。方誉本就头疼脑热,这样一摔,更是伤上加伤,面色愈发惨白。

  秦可萌强忍着痛楚起身,回头望他:“怎么样?”

  少年满头冷汗,浑身是伤,有几处深的伤口有血丝渗出来,咬着牙方想说无碍,斜刺里忽而闪过银光,当即目色一沉,急忙抓住对方手臂,用力一拉。秦可萌尚未回神,整个人已经跌入对方怀抱,受伤的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臂如铁,手掌反扣住她的脑袋,两人以相拥的姿势往旁边倒去。秦可萌的脸抵在少年的胸膛上,捂得透不过气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发髻快速划过,扎入地面发出声响。

  她抬头,眸中浮起惊恐,竟是一支冷箭,箭头深深没入泥土,插在离他们不足方寸的地方,看得出射箭之人技法精湛,下手毫不留情,显然要致她于死地。若不是方才方誉出手相救,恐怕此刻她的脑袋已被扎出个洞来了。

  秦可萌后怕地伸手一摸,便觉发间一松,固定发丝的木簪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如瀑的长发垂在胸前,还有几簇更是落在了方誉的颈间,两人皆是失神地一愣。直到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可萌才魂归附体,吓得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披头散发,抓着方誉就想逃,谁料对方竟在这节目眼躺在地上不动了,拖了几下都没成功,急得她连连大喊:“你疯了吗,想在这里等死啊!快点给我起来!”因为恼怒,少女的双颊微微泛红,一头青丝看上去透软妥帖,发尾被风吹得扬起弧度。

  白鹫来势汹汹,季语怕是也要马上冲破穴道,围堵过来,他又受了伤根本跑不远,真要动起手,根本无胜算,就算侥幸逃脱,天寒地冻,他们连半分的粮食都没有,只怕还没逃出这方圆百里,就一命呜呼了!

  他俯首思量间,秦可萌却没放弃:“说好的一起逃出去,你可别想早死早超生,你这样的人老天是不会收的,给我起来啊!”她用脚踢他,声音却带着嘶哑,她当初想把陈岚山带出去,可是终究没做到,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想带着方誉杀出重围。

  方誉哪知对方如此执拗,望着那双泛红的眼眶,心里倒涌起几分无措:“呵,还真是拿你这个人没辙!倔起来跟头牛似的!”

  见人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怕了怕身上的积雪,秦可萌以为他要走,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竟一个反手,死死擒住了她。

  秦可萌的双手被反剪在后背,疼得龇牙咧嘴:“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你陪我一起死!”

  秦可萌瞠目结舌,满腔愤怒方要爆发,又觉哪里不对,眸子一转凝在少年身上。

  眼见敌人已提刀逼来,方誉倒是十分沉得住气,架着她,死死地定在原地不肯走了。

  这架势,当真是找死!

  白鹭被这突如其来的窝里反也搞得有点懵,在离他们数米开外停住脚步。

  但凡有些资历的老江湖都有个通病,没了年少的轻狂,反因过于深思熟虑而畏首畏尾。

  白鹫这种人又是刀口上过活的,心思城府更甚,她单枪匹马闯过来,敌人竟轻易地缴械投降了,怎么看都像是陷阱!

  她眉间透露着凌冽,扫向对方:“小子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放你走!”她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秦二,但又知方誉与他关系匪浅,兄弟相称,怕节外生枝,才想一起杀了。眼下这出兄弟阋墙让人大呼意外,只好先顺水推舟,试探一番。说着袖间已滑出一把短刃,抛了过去,方誉抬手,牢牢握住,又听她道:“机会只有一次,若想活命,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方誉眸色阴沉,短刃在它手中翻转两下,蓦地银光乍眼,秦可萌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觉面皮被轻轻敲了两下,那薄如寒冰的刀面,冰凉彻骨,吓得她脖子一缩,可很快便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了,因为那刀已经抵在喉间,稍一用力,就会要了她的命。

  秦可萌怒不可遏:“你当真要杀我?”

  “杀了你,我就能活下来!不过萍水相逢,你的命又与我何关。”他咬着牙,目色通红,声音竟比漫天风雪还要冷。

  方才拼死救她的是他,如今决绝杀她的也是他,秦可萌一时辨不清真假,却隐隐觉得其中定有缘故,这一路走来,方誉是怎样的人,虽无法深究,却也是知道几分的。就凭他数次仗义相救,怎么也不像会做出生死存亡之际卖队友这般沦丧道德之事的人。

  她想就信他这回,注意已定也不再犹豫,握拳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似是放弃挣扎,面上露出一副任由对方宰割的样子,暗下却想看少年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这就对了嘛!我保证让你没有痛苦的上路!”他说着,又不禁叹了口气,“只可惜你白白长了这副好面孔,大好的芳华,也没嫁个如意郎君就要死了!”他故意提高嗓门,显然话里有话,紧接着手臂一扬,刀光刺得秦可萌眯眼。

  “等一下!”一道高喝截断他方要落下的手,方誉不由一怔,看向出声之人。

  “你刚才说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白鹫赶忙上下打量秦可萌,目光仔细又谨慎,每一寸细节都不愿放过,眼前的人虽然神情狼狈,却难掩俏丽的容颜,漆黑的长发披肩,皮肤是雪样的白,细眉红唇,尽态极妍。她白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却从未见过这般女相之人,起初烈鹰虏她时,她并未往那处想,可现在经方誉如此一说,陡生疑惑。

  “您不会才知道吧,这秦二是女儿身!”方誉顺着她的话叫嚷起来:“我都给忘了,也怪不得您不知道,最初咱们也是为了保命,才骗了烈鹰!”

  好不容易破了穴道,往这头匆匆赶来的季语,正巧听到这一茬,惊得一个腿软狠狠地在雪地里栽了个跟头,秦二若是真是女儿身,那她这几天可算是白忙活了!

  此刻也顾不得抖落衣襟上的雪,连滚带爬地伏在白鹫身前,白鹫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她,却也沉得住气,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冷笑道:“是不是女儿身,验过才知道!”

  当下也没时间数落季语办事不利,冷冷瞥她一眼,对方就心领神会,赶忙大步向前,从方誉手中接过人来。方誉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知众人自己是女儿身,事到如今,其中利害,秦可萌哪能还看不明白,只好被逼顺从。

  季语手中的刀往前抵了抵,口气不善:“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秦可萌咬牙切齿,方要伸手解衣襟,边上的少年却是一副准备大饱眼福的无耻之态,她恶狠狠地剜他一眼,怒骂:“给老子转过身去!”

  方誉抱着手臂没搭理,见人气急败坏地准备抬腿踹人,这才悻悻地背了身。

  衣襟的扣子被逐个解开,冷风嗖嗖,激得秦可萌直起疙瘩,雪白的肌肤衬着藕荷色的肚兜格外扎眼,季语的眸子不禁瞪得浑圆,出神好半晌,直到秦可萌出声,合上衣衫才回过神来,立马冲白鹫点头。

  “好,很好!”白鹫难掩喜色:“把这两个人给我押回去!”

  闻言,方誉神色一缓,身子晃了几下,半跪在地。季语得令,一手抓着秦可萌,抬脚在他背上踹了一脚,少年根本无力反抗,整个人扑在雪地里,最后几乎被季语拎着衣服往前走,边走边还不忘骂骂咧咧:“白老大,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的,我杀了人你就放了我!现在倒好,人你也不杀了,还不肯放我走!”

  直到两个人又被重新关回那个破铁牢,方誉都没消停。秦可萌实在觉得烦,捂了他的嘴,恶狠狠道:“这戏还有完没完了!还演上瘾了是不是!”

  方誉其实早就精疲力竭了,硬是憋了口气撑到现在,眼下脱困,才敢放松下来,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哪能啊,只是觉得我的演技真是不错!”

  “那麻烦影帝你下次演戏前能不能通知我一声,你就不怕我不陪你玩,自个儿跑了!”说真的,要不是她今日哪根筋不对信他这一回,以她从前的性子,被逼急了,定是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的,哪怕和他同归于尽,也受不得委曲求全。

  “有啥可怕的,这题不难,你又不傻!”他眉毛一挑,眸中含笑。

  她当然不傻,白鹫想杀她无疑是因为她的存在危险到了自己的胜利,可当她的女儿身一旦被识破,对烈鹰来说就是无用的棋子,却成了白鹫埋下的一枚定时炸弹,若她在烈鹰向红莲献礼时当场引爆这枚炸弹,烈鹰便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如此一想,现在杀了她实在是不划算,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完好无损地把她送回烈鹰身边,等待时机。

  而方誉也是在秦可萌的发髻被打落的瞬间,才心生此计,她的身份是把双刃剑,之前讳莫如深,是为了保命,此刻揭晓,亦是如此。

  尘埃落定,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躲在岩石后的暗影早把一切尽收眼底,快他们一步折回营寨。

  马儿虽然受了伤却不严重,季语给它上了上药,扬鞭一挥,马车缓缓行驶在风雪中,白鹫转身看了眼铁牢里的两人,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好看的女人和丑男人,还真是有意思,烈鹰我看你这次如何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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