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萌这人除了缺心眼,还死心眼,既然曾许诺,也是必会守诺的人,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拼尽全力也会去做。帮张生抢媳妇这事她心里把握不大,对方人多势众,我方连个冲锋陷阵的人都没有,不是文弱书生,就是连她都打不过的小弟,硬拼肯定不行,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几日她白天“扮菩萨”和人唠嗑,晚上就去宋府蹲点,自从那日送梨之后,宋老爷就再也没来看过女儿,宋晚栀的贴身丫鬟倒是跑得勤,三餐都亲自给主子送过去,每回停留时间不长,送完就走,紧接着就又去隔壁院子伺候,却一呆便是大半宿,奇就奇在这里。这隔壁院子里住的到底是谁?不仅有人看管,还要宋晚栀的贴身丫鬟服侍?即是贴身丫鬟自是最知道主子习性的,若说那房里养的是宋老爷的莺莺燕燕,对方不从,所以派人小心看着,这前头倒还说的过去,可是又为何让叶儿跑来伺候,更何况七宝说宋老爷是个不爱美人,更看重权势的人。
秦可萌在心中反复推敲,已然有了些眉目,却还是缺少更有利的线索来印证自己的大胆猜想。她靠着树干,眼半眯着,夜凉如水,冷风一刮,止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连忙捂嘴探头去看庭院里的境况,没了宋老爷查岗,那些人早就睡得东倒西歪了,见无人察觉,她吁出一口气,又隐约听见一道声响,像是有人翻了个身,带着瓦砾发出的震动声。目光锁在屋顶上头,亦如几日前的漆黑,毫无异样。秦可萌迷茫,不知为何,这些日她总感觉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凝视自己,她仿佛站在天光下被人窥探彻底,而对方却隐没在暗夜里,无处寻觅。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努力甩掉这种不适感,算算日子,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与其在这凭空猜测,什么都不做,倒不如放手赌一把。
宋晚栀的婚期定在当月十五,十三那日,宁家下聘,宋宅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到底也是江湖城有头有脸的大家,出手自是大手笔,聘金彩礼由十几个小厮扛着进了宋府,耳边炮竹隆隆,宋老爷立在府前,眉开眼笑。
张生攥着拳头站在人群里,好几次都想冲出去抢人,秦可萌倒是沉住气,让七宝硬把他拉走了,可没走多远,就被他死命挣脱。
“你们为什么要拉着我,难道真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晚栀嫁给别的少年吗?”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而他已经撑到了极限,如同缺氧的鱼,多等一秒就会窒息。如果都是死,还不如鱼死网破。
秦可萌看他:“我想好了,就在今晚动手!”
听到终于要动手,张生面如土色的脸瞬间有了生气,眸子亮起:“真的吗?你有几分把握?”
见她摊开十个手指,身旁两人一喜,又见那手指快速屈起,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两根了,秦可萌严肃又认真地朝他们比了个“2”!
“只有两分啊,那和送死有啥区别,其实我今晚还有事,二当家我能不能请假!”七宝缩着脖子想逃,衣领就被拽住,主子比划的2在眼前放大,看得他快成斗鸡眼了。
“你们听好了,这不是2,是victory!”
“维客特累?”什么鬼?
“总之一句话,不成功变成仁!就是干!”
怕七宝关键时刻犯怂向秦大牛告密,坏了事,秦可萌这几日寸步不离地盯着对方。七宝认命,被逼无奈地上了贼船。帮人抢媳妇这事对秦可萌来说是人生头一回,紧张中又夹杂了几分小兴奋,向来不信神佛的她,出门前偷偷拜了拜,便领着七宝和张生上路了。
十三的夜,月头渐圆,莹白色的光如水般洒下来,把来时的路照得透亮,七宝回头望了几番,又盯着被雾霾笼住的前方,悲伤道:“该不会有去无回吧!”
秦可萌啐了一声,抬手敲他头怒骂:“晦气!你看看人家张生,关键时刻多沉得住气。”
七宝委屈,回头看身旁之人,背影虽消瘦,步伐够稳健,只是同手同脚还能走出如此淡定之势,真是水土不服就服他!
今日成败可谓在此一举,张生的心早就乱了,就算真如七宝所说,有去无回,他也绝不后悔。
到了宋府门前,大家分成两波按计划行事,秦可萌独自一人先行探路,另两人等待她信号再伺机而动。
秦可萌搓搓手,抓住树干脚一蹬,轻松地就爬了上去。她按住蹦蹦直跳的心,深吸几口气,毅然地迈出了自己“偷人”的第一步,猫着身体沿着墙往里爬。临近婚期,院中的人似乎比前几日多了些,不过好在之前相安无事,飞龙镖局的人也根本没当回事,有人把酒问天,有人呼呼大睡,认真站岗的寥寥无几。秦可萌心中窃喜,加快速度,悄然无声爬到了宋晚栀的闺房上头。不过短短数十步,到底是心里头虚,底气不足,已是满头大汗。可谁料脚步才站稳了些,黑影乍现,转眼间身体已被禁锢住,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嘴巴被人捂住,她惊得绷紧身子,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呜呜地喊了几声。
“你不叫,我就放开你。”沉稳的男声和着风送入耳中,秦可萌瞪着眼,点点头。身后的少年似乎有些迟疑,半响松开的手快速地点落在她的后背上,秦可萌吃痛,发现这回自己不仅不能言语而且还不能动了,方知古人的点穴功法是真实存在的,气得快要爆炸,在心中无声呐喊:“兄弟啊,我信你才不叫的啊!你TMD的竟然骗我!”
早知会被点穴,她就该摆个好看的姿势,此时某人定格的姿势有些微妙,确切点来说还有些羞耻,刚才还未站稳就被困住,人半蹲着双腿屈膝向前,屁股自然地抬起,前凸后翘还够不上,前平后微翘应该是够格的。
始作俑者见人不能动了,才放下戒备走到她身前,一屁股坐下来,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四目交接,皆是一愣。
少年一身黑衣裹身,身形消瘦,面容被隐没在银色的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里头似洒满清辉的湖,泛着圈圈涟漪,有种勾人心魄的美。
他望着她,眸子眯了眯,神情复杂,最初的诧异之色转变为愤怒,快速抽出腰间的蓝色封皮册子,随手翻开,借着朦胧的月色和眼前的人这么一比,义愤填膺道:“这王老板真够渣的,便宜我五两银子,竟给我这么个破玩意儿,这也差太多了。”
秦可萌虽还未搞懂是怎么回事,但是见对方一副上当受骗的懊悔样,也算解气,心想着活该被骗,让你贪便宜买盗版!
少年不顾她飞来的眼刀,自顾自的碎碎念:“什么肥头大耳,贼眉鼠眼,我看明明就长得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的。”继而抬头又问:“喂,你是张生吧,今天是来抢媳妇的?”秦可萌这才恍然,之前听七宝说过城里头有些话本子会记载民间的杂闻轶事,就好比现代的八卦杂志,她出门办事又习惯男子打扮,今日又一身男子行头搭配乞丐服,看来这小子约莫是从话本子里知道了张生和宋晚栀的事情,把他误认成了张生,才会说了刚才这么一通。真够倒霉的,她说不出话,只好神情悲痛地呜呜几声,少年听在耳里反像是呜咽,万分同情地点点头,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想哭就哭吧,知道你难受!”
……
哭个屁啊!她的意思明明是,大兄弟,你既然已看穿一切,就给我一个痛快吧,这么折腾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秦可萌心里头乱极了,好好的计划被眼前的人搅得一团糟,她现在无法动弹,跟待宰的羔羊没两样,甚至还不如牲畜呢,羊被杀的时候还能嗷嗷叫几声,她如今连叫都叫不出。
少年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俩算是同病相怜,别说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你好歹和宋家小姐有过一段美好时光,而我呢,每日只能蹲在这房梁上偷偷看她,话都没与她说过半句。”少年垂着眸,黯然神伤。
这段暗恋史来得猝不及防,秦可萌无所适从,没想到喜欢宋家小姐的人还挺多呀,有抢人的,还有跑来偷看的,思及此突然想起之前隐约觉得有双眼睛在看自己,没想到不是幻觉,竟是真的。
“既然是同路人,那你点我穴道作什么,联手抢人才对呀!”秦可萌急切地想表明立场,可惜话到嘴边又是几声呜咽。
少年仰头,认真地聆听她的声音,像是听懂了,半响欣喜地点点头道:“你也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就该放手成全对不对!”
呵呵,大兄弟,你想象力很丰富啊!秦可萌咬牙切齿,眼神滚烫地恨不得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这人约莫是傻的吧!
“后来我想通了,为了个女人掉脑袋不值得,你看看你这副瘦不禁风的小身板,站着冲进去,横着被抬出来,万一对方不解气,再来个抛尸荒野,连个坟都没有,想想就凄惨!” 他握住她的手,眨眨眸子道:“答应我,别做傻事好不好,大不了回头我把俺们村的阿花介绍给你啊!”
秦可萌听了,眉头蹙的快要夹死一万只苍蝇了,敢情这小子费那么大功夫就是劝她回头的,这家伙到底再打什么鬼主意。
少年察觉到她的不悦,又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别误会,阿花不是人,是只单身的母狗,品种稀有,可通人性了,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就会跑过来摇着尾巴叫几声,围着你撒尿,毕竟失恋的人最需要陪伴了。”
秦可萌一脸懵逼,感叹大兄弟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啊!
少年叨念半天,咽咽口水,双手合十,口气像是看破了红尘:“总之还是那句话,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若你肯回头,就眨眼三下,我自会为你解穴,到时咱哥两一起喝酒玩狗去!”
戏精,当真如此!
起初的慌张混乱已在彼此的交谈间渐渐清晰明了,秦可萌前世是稀里糊涂丢了小命的,重活一世可不会再如此大意,万事都会在心中掂量再三,少年的话听着半真半假,敌友难辨,她断不会傻傻地就信了,只能接招拆招了。
月色如薄纱,她的眸中有光,清澈见底,卷翘的睫毛上下抖动,刚好三下,神情万分虔诚,看不出半分杂念。少年呼吸一窒,心神像被什么吸了去,半响才回神,觉得是自己多虑,就对方那小身板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伸手就在她后背“啪啪”两下解了穴。
没了禁锢,秦可萌身子一软,像是失去了依托,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少年大手一揽,拥她入怀,鼻尖拂过温软气息,纤腰盈盈一握,不禁扬眉,心想这宋家小姐的口味还真是独特,竟迷恋这样瘦弱的?
秦可萌用力推开对方,面色涨红,故作镇静道:“那个啥阿花阿狗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去玩吧。” 她平复心情,唇边勾笑,俯身看他,清丽的面容在他的眸中放大。
“如果我硬是执迷不悔,不肯回头呢!”
少年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话,秦可萌已然转身,对着院中的一干众人,张嘴就嚎了一嗓子:“不好啦,来人啊,小姐被人劫走啦!”喊完竟也不逃,而是不慌不乱地伏低身体,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院内的动静。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要抢人,断不会愚蠢至极的暴露自己的行踪,又或者她就是想把人给引来?少年错愕,扬着眉看她。
秦可萌并不理会,目光聚焦在乱作一团的院中,很显然她刚才那一嗓子,把午夜梦回的人都惊醒了。听到叫声,林镖头先醒,提着刀踹醒了身边两个手下,喝道:“怎么回事?”
大家睡得昏昏沉沉,哪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刚才的声音,并未丝毫打斗之声,宋晚栀的房门还关的好好的,里头漆黑一片。
“走,进去看看。”林镖头带着一众人敲门大喊:“宋小姐,你在里面吗!宋小姐!”得不到回应,林镖头心急如焚,眼看还有两天就能收工拿钱走人了,可绝对不能在节骨眼上出事,再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抬脚就踹开门,烛火一燃,里头瞬间亮堂起来,巡视四周,并未异样,只隐约瞧见幔帐后的大床上有道人影晃动。
见人影逼近,床上的人儿吓的失魂落魄,身子一软,从床上一骨碌地滚落到地上。明亮烛火下,面容被照亮,只见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神色惊恐地缩在地上,两股战战,看清来人,林镖头眸子陡然瞪大,宋家千金可是城里公认的美人儿,相貌自是没的说,怎么就变成了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了!
众人惊愕,林镖头箭步上前,提声逼问:“你是谁啊,宋家小姐宋晚栀呢?”
院内动静太大,宋晚栀不见的消息如潮水般传出,不一会便满府皆知了。
秦可萌听着房内的动静,笑意更胜,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时候宋老爷……她快速转移方向,往邻院望去,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奔入院内,少年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竟看见宋老爷神色慌张在院中查探,他在这房顶上睡了数日,却从未留意过邻院住的是什么人?女儿不见了,老子竟然往别的地方跑?又见秦可萌淡定至极,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在心中暗暗思忖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对方的反常行为,一时心中的困惑仿佛破云见雾,瞬间清晰。
“你是不是早知道宋晚栀不在这房里头?”他冷声质问,慢慢逼近她,灼热的呼吸洒在脸上,秦可萌本能地往后退,半晌笑声响起,目光狡黠:“也是啊,自负的老子不相信飞龙镖局的办事能力,把闺女藏在别院,你说等会儿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秦可萌怔住,难掩诧异,心想着大兄弟,你的智商怎么就突然上线了。
这头少年话音刚落,房内的小丫头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一群大少年围着,吓得什么都招了,磕磕巴巴就道:“不关我的事,是……是我们老爷让我在这里冒充小姐的!让小姐住到邻院去!”于此同时,宋老爷已风尘仆仆地往这边赶,起的匆忙,衣冠略有些不整,大步跨入院落就听见下人叛变,脸上仍是堆着笑,眸里却充斥着阴狠,轻描淡写地对身后的管家道:“把那个丫头先给我拖下去!”
在丫头饶命的叫喊声中,林镖头早就站不住了,事到如今,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耍的团团转,丢了颜面,当即愤愤道:“宋老爷,请你好好给兄弟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飞龙镖局的兄弟们也很是不爽,忙活半天,倒是被人当猴耍了,纷纷叫嚣着附和,口气多有不善。
宋老爷生性多疑,明面上虽请人看守,暗地里仍是不放心,就给自己多留了一手,请飞龙镖局的人来坐镇,自是无人赶来造次,就算真有,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人怎么看他不知,至少这招万全之策他还是挺满意的。这会儿真相揭穿,惹了众怒,他也不慌,毕竟在商场沉浮三十载,什么人没见过,那些在刀尖上过活的人无非就是为了点钱。
“各位兄弟们放心,时日一到,鄙人必当重赏,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邻院那头,宋老爷前脚刚走,张生和七宝就把门口的两个看守给迷晕了。七宝把人放倒,拍拍手:“没想到二当家真是料事如神啊!”
张生神色激动,伏在墙头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前面一听到秦可萌的叫声,就紧张地盯着门口,见宋老爷飞速赶来,才断定宋晚栀竟真的被他爹藏在这别院里。当初秦可萌把计划和盘托出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会儿悬着心落定了一半。
外头喧嚣未停,宋晚栀被吵醒,刚才宋老爷急急赶来一言未说又转身离开,令她隐隐不安,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会儿披了件斗篷呆坐在榻上,一时没了睡意。丫鬟叶儿关好门窗,掌灯唤她。她抬头,不知见着了什么,美眸瞪大,耳边“咚”的一声,叶儿应声倒地。宋晚栀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还来不及逸出,那道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就猝不及防地印入眼帘,脸上的惧怕之色转变为惊喜,眼泪夺眶而出,她奔向那个人,喊他的名字。
张生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晚栀,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宋晚栀激动地无法言语,她一直都在等他,也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的,眼泪像倾斜的海洋,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淌。
他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痕,抖着唇问:“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一字一句,出自肺腑,小心慎重。
她不知道两个云泥之别的人需要排除多少万难才能走到一起,至少此刻她想去试试,想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宋晚栀重重点头。
虽然场面感人,七宝还是忍不住在旁催促道:“好了,等你们逃出去后有的是时间温存,现在快把衣服换了,莫要辜负了二当家的一番苦心。”
……
宋老爷想用钱财息事宁人,飞龙镖局的兄弟们却觉得面子挂不住,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想要争口气,怕此事要是露到了外人耳朵,以后在江湖上没法立足。这会儿气氛僵持不下,林镖头被定在杠头上,处境很是尴尬,他心里头其实也想大事化小,拿钱走人的,可兄弟们不罢休,他也不敢明着答应,只好虚与委蛇跟宋老爷撕破了脸,正想着该怎么办,一道慌张的身影急匆匆地闯进来,叶儿神色焦急,六神无主,被门槛绊了一跤,身子匍匐在地,颤抖着哭喊道:“老爷,小姐不见了!方才我刚要服侍小姐睡下,就被贼人打晕了,醒来,小姐已经不见了!”
宋老爷心里一紧,唇角抽搐,这才恍然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吼道:“快派人去追啊,那些贼人肯定跑不远!”又转头看向飞龙镖局等人,提高嗓音:“还有你们,若是能把我女儿找回来,三倍奖金,双手奉上,决不食言!”
三倍!扳手指算算,绝对是一笔大数目,众人的眸子逐一亮起,这回不用林镖头下令,几乎你推我搡地蜂拥而出。
待院中的人散了,秦可萌才起身动了动发僵的身体,心情出奇的好,一切果然如她所料,不过这也多亏了宋老爷的自负,聪明反被聪明误,才被她凑巧钻了空子,希望张生他们可以顺利逃脱。愉悦地吹个口哨准备溜,手腕就被人扣住,少年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往前倾,瞬间就被少年身上的檀木香气包裹。
“你干嘛?”她眨巴着眼睛望他,一汪秋水似的眼神,略显无辜。
少年勾唇笑,口气有些不以为然:“还能干嘛,当然是拿我那三倍奖金啊!”难不成他苦守了这么多天,只为了看今天这出戏,然后感叹飞龙镖局和宋老爷有多蠢吗?
秦可萌倒不惊讶,她就知道眼前不是什么好人,还说什么宋晚栀的仰慕者,说谎倒也不脸红,不禁嗤之以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手不松,另一手把话本子藏好,神态散漫道:“说起来……应该算半个飞龙镖局的人,但那帮傻子签了卖身契,我是自由身!”脖子一扬,表情破有些得意。
这么说还是个做兼职的!她眸子在他身上转悠,心里腹诽这身粗衣怎么看都和飞龙镖局搭不上边,约莫看穿她的心思,他面上不动,眉目却扬起来,手竟开始扯自己的衣衫,秦可萌瞪大双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搅的面红耳赤,暗骂对方不要脸,月色落下把里头的内衬映亮,红白相间,金丝勾勒下的飞龙耀眼夺目。
“这衣衫太丑了,这样粗鄙的样式实在配不上我!”
“所以你就反过来穿!”秦可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瞠目结舌,一脸懵逼。
“不行吗?”他傲娇反问,眉宇高高挑起。
“……”她咽咽口水,控诉道:“你抓我有何用,人又不是我偷的,谁偷的你找谁去!”字字掷地有声,面无惧色,语气有理有据,让人无从辩驳,竟让少年心中有那么一秒生出了好有道理的念头。有道理个头啊!这不明摆着吗,她和那帮贼人是一道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前面不动他,就是懒得动手,想着能劝便劝吧,谁料宋老爷竟整了这么一出,真是头疼,没办法,与其和那帮傻子跟个无头苍蝇似地去找人,不如先抓了这个同党,逼问宋晚栀的下落还来得快些。
他面上不露声色,眸色暗沉,秦可萌又不傻,对方心里头的算盘一猜便知了,沉寂间,先下手为强,手臂发力,手肘用力撞上对方胸脯,到底是话本子害人啊,少年认定张生只是个文弱书生,料他无反手之力,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他应接不暇,吃痛之际,她已巧妙挣脱禁锢,抬脚在他背上又是重重一击,少年向前踉跄几步,用手撑地,喘气转身斥道:“你不是张生,你到底是谁?”
“真是哆嗦,我是你大爷!”秦可萌觉得今晚自己话多的都快不像自己,撩起袖子,冲了上去。少年敛去眼角笑意,认真道:“好的,爷爷,那孙子就不客气了!”身体跃起,避开对方手刀,动作快速闪电,转眼已移至秦可萌身后,她暗叫不好,眼前白光一闪,手腕已经不知被什么锁住,未来得及看清那白色物什,又听到声脆响,那东西的另一头竟落在了少年的手腕上,他晃晃腕间的东西,刺眼的光晃得秦可萌头晕,竟然是副手铐!
“没想到这地摊货还挺好用的。”少年不顾她眸中迸射的怒火,得意地笑起来,眼睛像一双月牙。
秦可萌愤恨地想要挣脱禁锢,发现徒劳无用,心想钥匙定在对方身上,俯身去抢,少年却快她一步,当着她的面把钥匙扔了下去,秦可萌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咚”的一声落入了别院的池塘里,水花溅起,又悄然无声地化作点点涟漪,湮灭了她眸中最后一丝希望。
秦可萌瞬间炸毛了,红着眼,拳头就砸了过去,对方似乎摸透了她的路数,身子懒懒一斜,不费吹飞之力就避闪而过。之后数拳亦是如此,她甚至连对方身子都没碰着,现代武术本就不是用来打架的,招式好看关键时刻并不实用,况且她还是个女孩子,力量上悬殊太大,体力耗尽,气的死命抓过对方的手臂,张嘴就死死咬了下去。
少年闷哼一声,掌风落下,秦可萌才吃痛地松嘴,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那排小巧又整齐的压印,忍不住吼道:“大爷你牙口可真好!我这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磕了您老的门牙!”
“哼,你也别费力气了,我不知道宋晚栀的下落,你抓着我也没用啊!”秦可萌这回倒是说的真话,她并没问张生他们之后的逃亡路线,就算逼死她也没用。
少年又怎会信他:“没关系,您孙子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磨!”然后就丢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理会。
秦可萌暴跳如雷,转身就想走,才走几步,就被后面的人扯了回去,手腕被磨的生疼,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小表情看得少年心痒痒,起了逗她的兴致,假意顺着她走了几步,又突然扯动手铐,感觉自己被戏弄,秦可萌低吼一声,想和对方同归于尽,少年在这时突然一个大力,她身体控制不住地转了几圈,稳稳当当地被少年圏入怀中,掌心的滚烫沁入腰间肌肤,秦可萌死命挣扎,回神发现身子已经离开房顶。
“不想摔死,就别动!”警告的声音当头落下,她看着身下的景物,惧怕地闭上眼睛,绷着身体再也不敢动,少年的轻功很稳,晚风轻柔地拂在耳边。两道声影划破夜空,少年拥着怀中小巧的人儿,身姿沉稳。
几个还未跑远的飞龙镖局的人抬头,看清那上头的人,惊呼道:“方誉,你这小子干什么去?”
秦可萌听到有人喊,睁眼看,就被少年唇角邪魅的笑意晃了神,耳边随即响起个慵懒的声音:“送失足老大爷回家!”
秦可萌眉一挑,咬牙想,方誉是吧!不整死你!老子就跟你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