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晨曦笼罩的山道上,马蹄哒哒。远远望去,两个少年共骑一匹白马,幽幽向前。坐在前头的少年身姿娇小,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无法挣脱束缚,泄了气般垂头,面露颓色,继而又握紧拳头,咬牙质问身后的人:“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因先前长久的叫喊,早就疲惫不堪,这会儿连说话的声音都哑了几分。
后头的少年身形虽瘦,却高大挺拔,一手控着缰绳,另一手把前头的人圈在怀里,微微颔首,银色面具折射出的光晃得秦可萌不禁眯眼。
方誉瞄她一眼没搭话,抬头重新目视前方,秦可萌瞪他,一道声音卷着寒风吹进耳中:“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告诉我答案,我就放你走。”语气坚定有力,不容置喙。
看来是没的商量了,别说她是真的不知宋晚栀去向,就算知道也断不会做出出卖兄弟的事情。两人从午夜走到日暮,一路向北,出了主城区后,四方景物愈发荒凉,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越往北行,气温骤降的厉害,没一会儿就飘起了雪,秦可萌缩着脖子,把手缩进衣袖。起初她还会大叫救命,抱着侥幸的心里希望有好心人救她,后来看清事实,决定保存体力,老实地不反抗了。她打不过对方,手又被锁着,对方既然放话要与她慢慢磨,那就看谁到底抗的过谁。
雪势渐大,山路湿滑,方誉放缓前行速度,刚一个转弯,惊觉怀中异样,垂眸就见秦可萌不要脸地往自己胸前蹭了蹭,似是取暖。寒风凛冽,她又畏寒,这会儿双手抱胸情不自禁地往散发热量的地方靠近了些,闭眼假寐。
方誉盯着某人的睡颜,无声失笑,前头还张牙舞爪的人儿,此时倒像个温顺乖巧的猫咪,竟胆大包天地往敌人怀里靠,心还真是大呐!有雪花沾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莹白的肌肤细腻通透,双颊被风吹的微微泛红,让人心猿意马,方誉皱眉移开视线,初看便觉她长得细皮嫩肉,全无一点男子气概,现在细看这种感觉更甚。
奔波一日,马儿也累了,有气无力地踱着步。这样恶劣的天气,入夜后山路肯定更难走,方誉巡视四周,想找一处避风雪的地方过夜,望见不远处坐落的简陋屋舍,挥动缰绳驶了过去。四方的院落,外头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里头两间屋舍并排列着,烟囱里冒着缕缕青烟。这里地处偏僻,看样子应该是山野村民的落脚处。站立在院中拾掇架上腊肉的女人,闻声抬头,坐在马上的身影渐渐驶近,一人眯着眼昏昏欲睡,另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出声问道:“大婶,我们途径此处,外头风雪太大,能否借处地避避风头。”见人面上迟疑,又道:“您放心,我们不会白住的,银两就按外头客栈的价格缴付,您看如何?”
大婶眯眼打量他俩,前头昏睡的小哥长得格外俊俏,嘟着嘴的睡姿还有几分可爱,看着倒不像是坏人,眸中警惕的神情淡了下去,面上浮现点点笑意,随后目光一转落在方誉身上,那警惕的眼神又重新燃起,方誉瞧在眼里,心中暗叹世风日下啊,如今这世道竟然连山野村妇都只认脸不认人了。不过也只是一瞬,在见到他腰间飞龙镖局的令牌时,大婶立马笑脸盈盈道:“原来是飞龙镖局的镖头呀,快进来吧。”
飞龙镖局在江湖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镖局,道上的人见着他们也是要买几分账的。为此方誉跑江湖送镖时都会把腰牌带上,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今日倒也派上用场了。
秦可萌没料到自己会睡着,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说下马,眸子还未完全睁开,就被人踹了下去,好在她身手敏捷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如此一惊,睡意全无,咬牙切齿地朝身旁的人挥拳头。对方却不露声色地掸掸衣上的冰渣子,快速把马拴在栅栏上,就拖着她大步往院内走。
少年的力气很大,秦可萌被拽的手腕疼,身体不受控制地同他往一个方向动,步入院落,里头的人便迎了上来,客套道:“你们肯定都冻坏了吧,先进屋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方誉低头道了句:“多谢!”便拉她进屋。
秦可萌眸子睁大,这走了大半天,总算见着了大活人,心想着机会来了,好歹前生是混娱乐圈的,在片场看了如此多小花小鲜肉的表演,多少也学到了点精髓,把脸面抛到一边,急切地在心中酝酿情绪。
屋内生着火,木材噼里啪啦地燃着,暖意十足,方誉搓搓手,把衣袍松了松,身子才坐定,耳边已是哇的一声,惊得他眼皮狂跳,望过去,秦可萌脸上已挂着两行清泪,抓着大婶的手就喊了起来:“大婶,你快救救我啊,这人是人贩子,我根本不认识他!”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说的,演的卖力极了,举起两人被手铐锁住的手:“你看,他为了不让我逃,还用这鬼东西锁住我!”大婶刚想给两人倒碗热茶,被秦可萌这么一喊,吓得差点把碗都摔了,一时反应不及,张大嘴巴,呆在原地。
秦可萌越哭越大声,用尽洪荒之力来诠释一个被拐儿童内心的悲痛。
方誉面上却无半点惊慌之色,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朝她伸出了魔爪,秦可萌以为对方恼羞成怒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身子本能往后一仰,不料少年眼明手快,而后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袋就被一双手捧住,他竟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在给她擦眼泪!
沃特啊油弄傻类,秦可萌脑海里碰出一连串黑人问号脸。
方誉擦完抬手摸摸她的头,眸中更是深情款款:“是啊,我是人贩子,那我以后不锁着你了好不好!”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宠溺:“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这段演技堪称登峰造极,令她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她承认被唬住了,脸上火烧火燎,大脑一片空白。大兄弟,果然不按常理出牌,说好的,该配合我演出的你视而不见呢!
见眼前的人乖乖地眨巴眼睛,呆愣着不动,他又平静地解释道:“早年家乡大火,我弟弟落下了病根,神志不清,整日都恍恍惚惚,胡言乱语的,我也是容颜尽毁,只能带着面具过活,后来在飞龙镖局当差,出去运镖不放心他,怕他乱跑,就给他带了这手铐。”
“原来竟是这样,那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挺不容易的。”大婶发出感叹,满脸信任。
秦可萌当机的大脑瞬间重启,高声辩驳:“他就是个骗子,满嘴谎话,他根本不是我哥,我也不傻,我圆周率可以背到小数点后面好几十位,你不信我可以背给你听……”话说一半,用手打自己脑袋,我靠,她一定是被气疯了,古人哪知道什么圆周率。仰头发现大婶正用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自己,心里瞬间凉了大半,还想努力挣扎几句,脸又被方誉捧住,他加重力道,跟揉面团似的把她的脸揉来揉去,眉目扬起来,皮笑肉不笑道:“弟,你怎么又调皮了,哥哥都不认得了呢!”秦可萌双颊鼓起的肉跟两座小山丘似的,眸子愤恨地瞪着他,艰难地发出几个音节:“你……大爷……的!”
“不是大爷,叫哥!”
“我要……嫩死你!”
大婶看着两人斗嘴,心想这两兄弟的感情可真好。
秦可萌这次栽就栽在,自己低估了方誉的演技,也低估了飞龙镖局在江湖上的地位,听大婶说早年机缘巧合下,承蒙过镖局的恩惠,便先入为主地觉得走镖的人都是义薄云天的侠义之士,想想也是,大婶深居简出,哪懂什么江湖险恶,又碰到这么个不要脸还爱演的无赖,秦可萌演技不够,只好颜值凑,可是嘴皮子都快翻烂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终于不得不承认偶像演员还是不如实力演员,整个人都丧丧的,心情低落地不想说话。
大婶的丈夫是个猎户,身形高大,长相老实,说话耿直不会绕弯子,得知方誉的身份后,眸中瞬间多出了几分崇拜之色,还扬言要拿过年招待贵客用的腊肉出来。两人育有一子,正直龆年,名曰虎子,小家伙倒真长得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一股子的机灵劲。
两夫妻在厨房忙活,张罗晚膳。秦可萌无所事事,气呼呼地在屋里来回打转。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吗,我头都被转晕了!”方誉拧着眉,发出抗议。
被手铐困住的两人,俨然成了连体婴,同出同进,没了自由。
秦可萌咬牙笑:“好啊,把这拆了,你就能彻底消停了!”
方誉才不上套呢,无辜地眨眨眼,声音扬起来:“弟弟你好凶哦,哥哥好怕怕哦!”
“……”
秦可萌气得手心发痒,刚准备挥拳把对方的臭嘴打歪,一道稚嫩的童音猝不及防地插了进来:“你们在吵架吗?”
屋里的角落摆了张小桌子,虎子正趴在上面做今日学堂夫子留的课业,上头的算术题跟天书似的,绞尽脑汁都没算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听到声响,索性全神贯注地看起小哥哥来了。
秦可萌不耐烦地纠正对方的措辞:“小子,不是吵架,是打-架!”
虎子听了,点点小脑袋,咬咬笔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兴奋地叫嚷道:“因为你是傻子,所以你哥哥才要揍你吗!”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被小家伙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秦可萌的脸都气歪了,一度想把眼前的两人一起揍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啊,她不要面子的啊!
方誉捶胸顿足,发出猪一般的笑声:“哈哈哈,对不起啊,我实在憋不住!”继而看向虎子一顿夸:“虎子,哥哥看好你哦!”小小年纪,就有一语气死人的本事,将来或许也是个人物呢!
虎子抓抓头,感觉被夸得云里雾里,眼前两个小哥哥,一个笑得龇牙咧嘴,另一个则面色铁青,二话不说拳头已笔直朝对方的脸砸过去,力道大的把面具小哥哥额前的发丝都震飞了起来。对方来势汹汹,小哥哥也不慌,懒懒一提手,大掌就那样轻轻松松地把砸过来的小拳头给包裹住了,手腕一转,相握的两手已成十指相扣状。
虎子见状,“哇哦~”一声,嘴巴张的大大的。
秦可萌面上一热,又羞又恼,恶狠狠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方誉手上不松,笑容灿烂:“好拉,咱们不闹了哈,少儿不宜的事情,咱们私下再做,莫要被人看了笑话!”口气柔的像在哄小孩子,秦可萌的满腔愤怒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听出他话里头的玄机,她脸红透了,急得口齿都有些不清:“什么……少……少儿不宜的事私下做啊,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了!”
方誉被问的莫名其妙:“我是说打架啊,这么暴力的事情当然少儿不宜啊,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奇怪的念头猛然挤进脑子,身体轻颤,单手护胸,瞪着眼紧张道:“你……你这个大老爷们不会对我这个大老爷们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后头四个字从牙齿里挨个碰出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秦可萌抓狂,这个无赖,她一定要想办法嫩死他!嫩死他!嫩死他啊!紧接着用力甩掉对方的手,怒不可遏地朝院子走去,方誉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拽,哎哟哟地叫着:“你慢点,疼疼疼!”
“疼你个滚犊子!你给我滚啊……”
等外头两人的声音淡了,屋里头的虎子,正襟危坐着,思忖半响,双手紧握,十指相扣在一起,恍然大悟般地叫出声来:“原来小哥哥说的少儿不宜,就是这个啊!”
(小子很懂嘛!哥哥果然没看错你哦!)
晚膳时,夫妻俩准备了一桌子菜,堪比过年的排场,虎子高兴坏了,伸手就抓起碗里的腊肉准备往嘴里塞,半路却被娘亲的筷子抽了胖胖的小手,一通训骂当头落下:“客人都还没开动呢,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虎子不满地瘪瘪嘴,连忙规规矩矩地坐正身体。
“来来,快动筷吧,大家不要干坐着,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你们吃不吃的惯。”虎子爹憨憨地笑着,招呼大家用膳。
方誉怎会看不明白,这样的边寒之地,环境恶劣,一顿饭有酒有肉,实属不易了,忙笑着回应道:“大叔,你这是哪里的话,你们能收留咱哥俩一夜,已是感激不尽,我们又怎会嫌弃饭菜粗鄙呢!”
未几,秦可萌和方誉几乎同时起身,动作如出一辙,举起了手上的酒杯,头一次动作如此默契,想到了一块。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神情愕然地看着彼此。
“你……”
“你什么你,别打扰我给叔婶敬酒!”秦可萌抢他一步与对方碰杯,方誉哑然失笑也凑了上去,推杯换盏间,夜渐渐深了。
虎子乖乖坐在桌边吃肉,总觉得有道目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猛然抬头,大人们依旧在谈笑风生,未有异样,在心里思量了会儿,低头佯装着继续扒碗里的肉,那被窥探的感觉一来,眸子就跟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这回终于把盯着他流口水,满脸羡慕的秦可萌抓了正着。
撞上他的目光,秦可萌抹了把嘴角,若无其事地抓抓脑袋,心里却恼得狠。右手被困,左手用筷的她根本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肉,却吃不到,偏偏虎子那斯还吃得那么香,小嘴砸吧个不停。秦可萌喝了两口闷酒,又鼓起勇气试了几次,均已失败告终,边上的方誉正和俩夫妻聊得热火,她心里憋屈,掌风落下,桌椅颤动,交谈声戛然而止。
方誉被吓得一哆嗦,还来不及询问对方发什么疯,那厮已经张嘴嚎了一嗓子:“哥,我要吃肉!”眼角夹着泪,小脸委屈巴巴,嘴角更是一抽一抽的。秦可萌面上继续演着,心里头却是狂喜,她倒要看看对方这个好兄长的人设要怎么演下去。
一时,眼前三人的目光又齐齐地从秦可萌身上移开,落在方誉身上,没想到秦可萌会唱这一出戏,方誉被定在杠头上,骑虎难下。
他咬紧牙关,拿筷夹了肉放进对方碗里,皮笑肉不笑道:“吃吧。”
谁知对方竟得寸进尺,仰起头撒娇道:“不吗!我要你喂我吃!”
他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声音从牙缝里低低逸出来:“你差不多行了,要上天吗你!”
她就是要上天,怎么着吧!
方誉见对方丝毫不退让,大有要和他死扛到底的架势,那一家三口目光里又满是对他的期许,想着做戏要做全套,好兄长的人设可不能崩啊,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妥协了,亲手把肉送到了秦可萌嘴里。
秦可萌咀嚼几下,眸子发亮,她今晚喝了一肚子酒,这可是她吃的第一口肉啊,荤腥一沾,完全停不下来,“那个,还有那个都给我来点!”发号完施令,不要脸地张大嘴巴,等待食物的“投怀送抱”。
方誉忍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倒是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差点甩她脸上,好在还是忍住了。数次下来,秦可萌竟也不觉得饱,让方誉觉得自己再喂一头猪,这么一想,释然多了,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虎子娘被眼前兄友弟恭的这一幕给感动到了,推了推自己的娃道:“虎子,你想不想要个弟弟?”
虎子微楞,心想万一他娘也生出个跟秦可萌那样的弟弟可怎么办,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傻子,心生畏惧地连忙摇头:“娘,我不想和傻子玩!”
“……”
外头的雪渐渐停了,万籁俱寂,屋内烛火荧荧。秦可萌和方誉被安排在柴房休息,虽简陋了些但好在干净,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上头却只盖了一床被子,约莫是见他哥俩“感情好”,连被子都省了一床。秦可萌喝了些小酒,此时有些微醺,拉过被子,吃饱餍足地躺下来,就死活不肯动了。
“喂,你睡过去点!”方誉拿脚踹她,对方闭眼不理,没一会儿就鼾声震天,睡死过去。
方誉艰难地把她往旁边挪,起初看她个子小小的,一点都不沉,眼下也不知是不是这厮今晚吃太多,竟重得跟死猪没两样,距离一近,他额前的发丝落在身下那张潮红的小脸上,感觉到脸上痒痒的,秦可萌嘟囔着嘴,不满地嘤咛几声,桃红色的唇片微微翕动,诱人极了。方誉不知怎的小腹一热,眸子沉了下来,暗骂声见鬼了,胡乱地脱掉外衫挨着她躺下,结果心浮气躁地好半响都没睡着,又拿了话本子消磨时光。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秦可萌是被痛醒的,像有人在她肚子里干架,扯着她的肠子不断翻搅着,被翻江倒海的阵痛,刺激着神经,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症状却并未好转,反是愈发汹涌,实在忍不住,也不顾上什么颜面,叫醒了身旁的人。
晚膳时方誉隐忍多时,这下被生生吵醒,怒火中烧,口气凶得要命:“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又发什么疯啊!”
秦可萌已经疼的无力反驳,焉得跟病猫似的,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我想上茅房,我肚子疼!”
方誉以为这厮是故意整他,凶巴巴地回了句:“忍着!”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倒头就睡。
秦可萌四肢发软,往外爬了几步,手铐的链子被拉直,少年纹丝未动。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喘着粗气,在拉裤子和求方誉间,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咬着唇朝少年爬了过去。
刚才那样一折腾,方誉哪还睡的着,浑身燥热无法疏解,衣衫不知被什么挠了几下,像猫的爪子,痒的他心头一悸。秦可萌手上无力,手腕突然被扣住,顷刻间已是天旋地转,被人压在身下,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那股强大的倾轧之势让她透不过气。
“还真是没完没了!你到底想怎样啊?”少年目光微凉,里面透着几分危险。
秦可萌气急,几乎用尽全力吼了回去:“都说了,我要拉屎啊!”吼完,面色涨红,心里却是真真委屈,这年头怎么拉个屎都这么不容易,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方誉顿时一噎,清亮的月光下,秦可萌的小脸苍白如纸,额上的汗如雨般淌下来,瞪大的眼眸满是雾气,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这厮的演技何时如此高超了!
不等他多感叹几分,耳边“噗”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和某人急促的叫声。
“快快快!老子真的要拉出来了!”
这下方誉彻底醒了,表情还能演,这股味道难道也能演!捂着口鼻,忍不住暴了句粗口,忙把秦可萌从地上拉起来,跟扛麻袋似地驮在肩头,往院中飞奔而去。
被这么扛着,秦可萌颠的难受极了,腹中气体倒窜,根本控制不住那股洪荒之力,“噗噗噗”的屁声宛如机关枪扫射,震耳欲聋。
方誉被熏的头晕眼花,一脚踹开隔间大门,恨不得把对方塞到茅坑里去,才能解心头之恨……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微风拨动云雾,露出一弯月牙,清辉落在少年发颤的肩头,刚出来的急,来不及穿外衫,此时方誉蹲在茅厕外头,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里头的人倒是哼哼啊啊的,拉的酣畅淋漓。
方誉扯了扯绳索,不耐烦道:“你拉完了没啊,我快冻死了!”
里头却敷衍地飘来两字:“快了!”
方誉冷哼:“果然懒人屎尿多!”
秦可萌恼了:“那你知道懒人是怎么死的吗?”
对方没应,她又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小人,活活把他们憋死的!”
“……”
秦可萌拉的天昏地暗间还不忘趁口舌之快,不过也怪自己嘴馋,晚上吃的太多,才让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完事准备起身时,才蓦然想起自己没带纸,脑中轰隆一声,觉得天崩了!想死的心都有了!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个水都塞牙缝,如个厕都没有纸啊!
方誉冻得身体都发僵了,见里头突然沉寂下来,连个屁声都没了,牙齿打着颤问:“喂,你掉坑里了啊?到底好了没!”
秦可萌半蹲着,大气都不敢喘,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我靠,你以为老子不想出来,没带纸,你让我咋整!”
方誉也跟着一惊,面皮紧皱,骂骂咧咧起来:“我靠,拉屎不带纸,你是猪脑嘛!”
秦可萌很想回,大兄弟不要侮辱猪好吗,好歹猪还有脑子,她狠起来出门都不带脑子的,自己都害怕!
“那你让我到哪里给你搞纸去?”他们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说找纸呢,他根本就跑不远!方誉焦躁地在茅厕门前来回踱步,忽而眼前一亮,叫出声来:“要不,我直接大吼一声,叫叔婶给你送纸来!”
刚想张嘴,就被秦可萌的喝声止住:“你疯了吗,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住人家的,现在还要大半夜叫醒人家给你送厕纸!真的不会被人吊起来打吗!”如此丢脸的事情,秦可萌宁死不从啊!
“那你想怎样,等到明天早上他们醒了再说!”
秦可萌咬咬牙,结结巴巴道:“大……大不了,老子不要了!”攥着裤子的手紧了紧,表情大有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只要死不了就还好,熬熬就会过去的,才准备提裤子,外头的方誉倒是不从了:“别别别,我可不想被你臭死!”
半响门板被敲了几声,秦可萌回神,就见底下伸进来一只手:“这个拿去凑合用吧。”
黑灯瞎火的,秦可萌也看不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接过那沓东西,觉得手感倒还不错,就是薄了些,此时此刻,聊胜于无,便凑合着用了,解决完出来才问:“你刚给我用的是啥玩意儿啊?”
月色下的少年,晃了晃手上只剩下封皮的话本子,不满道:“五两一本,才二十页,你看看你拉个屎多奢侈啊!”
“……”
那么问题来了,那纸上的字真的不会印在屁股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