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同黄常在一起摘花瓣,心里却想着有关陆结愁和陆之柔的事情,微微出神,黄黛连说了几句话她都没听清,直到黄黛稍微提高了声音喊了她几句姐姐,裁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黄黛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陆贵人?”裁云摇了摇头,抿着唇没说话,她不是妒忌陆之柔,而是怀疑起自己来。
“姐姐,你放心,陆贵人虽然得宠,但是你可怀着皇上的亲骨肉呢!这头一道风光,谁也越不过你去,皇上不是还天天亲自吩咐你的用膳吗?”黄黛安慰她道。
“无妨,我并不是因为这事,而是很奇怪,为什么皇上偏偏那么宠爱她呢?”虽然陆之柔长相很美,但裁云仍旧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黄黛也没想到裁云会问这个问题,放下了手中的小木杵,想了想让宫人暂且散去,只剩顾乐和清瑶两人侍候在身边,黄黛才边思索边道:“其实妹妹心中也很奇怪,只不过因为姐姐近来心绪不宁,便忍着没有开口。”
“你我姐妹,但说无妨。”裁云挑了挑眉道。黄黛答应着喝了一口茶,“其实可能也是我心思敏感,总觉得陆贵人来历不明,你想想怎么可能那么巧,偏偏在姐姐你怀孕之时避暑山庄送来这么个美人。”
“避暑山庄除了每年皇上过来,其他时候一应是关着的,只留下一百来往宫女太监守着,素来没有这样的歌舞,一往就连皇上要看也是宫中的人或是从外边请,他们哪里来的银子来养陆家兄妹呢。”黄黛徐徐说来。
“说不定是陆家兄妹走投无路,自己愿意的呢?”裁云猜测着说道。黄黛却摇了摇头,“姐姐你那晚也看了,陆贵人的舞蹈不用说了连宫中最好的舞娘都不一定有她惊艳,就连那位先生的乐声,连我这样不懂乐理的人都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怎么可能会落到走投无路呢。”
裁云点了点头,觉得黄黛说的很有道理,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觉得奇怪,山庄地处江南,那陆贵人却是京城口音,原来想着可能是辗转于此,如今想来不可能这么简单。”她心里已经开始隐隐怀疑了。
黄黛捻起了一朵花,细细拨开,“姐姐那日出去透风,没看到婉贤妃对陆贵人的百般夸赞,若不是她在旁边逗趣搭桥,皇上说不定还没那么喜欢陆贵人。”裁云顿了顿,轻笑一声,“罢了罢了,我们在这里胡乱猜疑有什么用呢?皇上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她来历不明只要不害皇上便是青白的。”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发呆,虽然容貌依旧精致细腻,但神态却如同垂暮之秋一般,黄黛握住她的手,眼里有了盈盈的泪光,“姐姐,我是替你不值啊!”
裁云摇了摇头,“我?我没有不值啊…”黄黛却带着哭腔道:“若说容貌姐姐比那陆贵人更加惊艳,德行更是不用说了,就连家世,婉贤妃家里因为她的帮衬如今父亲才堪堪二品外臣,久久不得进京,守着一堆黄沙过日子,姐姐唯一的错处就是太晚遇见了皇上。”
有句话黄黛没说出口,她甚至觉得如果在当年新春宴会上裁云入了太子府,会不会有她们这些妃嫔都不一定,裁云有那种可以让帝王“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能力,而王钰素没有,她只是个合格的皇后。
裁云摇了摇头,“黛儿别说了。”她压着黄黛的手,“没有先来后到,一切都是命啊。”她站起身子,“累了,我先回去了。”黄黛只好起身送她,裁云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天命不可违啊。”
黄黛顿了顿,望着裁云虽然有孕但依旧纤细的背影,心里有微的触动和心疼,低声说了一句,“云姐姐……安好。”
宁帝依旧宠爱陆贵人,日夜相伴,也没有传来一点消息,裁云虽心里悲苦,也终究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安慰了许多。
这晚月色清明,清风徐来,裁云夜半难寐,便起身出了房门,并没有吵醒其他人,缓缓走至映月楼前的小亭子里,望着前方清澈的湖水发呆,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纱衣,觉得无甚趣味。
她家中也有这么一座湖,名唤作镜湖,只可惜当时她年少轻狂,并不懂得珍惜美景。而在宫中她临近亦有一条小溪,载着一年前与宁帝的情事,但她当时最是春风得意,心里眼里全是那人,看不到其他风景,红墙内皆是工匠最精致的手笔,她苦涩一笑,也算是她这个自命风雅的人辱没了。
忽而近处的湖水漾起微微的涟漪,裁云抬起头只见一白衣男子撑船而来,他站在船头吹笛,裁云依稀瞧见那人正是白日所见的陆结愁,也明白自己身为一个妃嫔应该忌讳,可想起宁帝与陆贵人,她便不想离开了。
陆结愁缓缓而来,脸上带着分明的笑意与惊喜,让船夫在旁等候,自己上了岸与裁云行了礼,方道:“夜色已深,天气微凉,娘娘怎么孤身一人于此?”
裁云依旧坐在亭子里,撑着下巴瞧着陆结愁,月色绰约,她却在陆结愁的脸上瞧见了陆之柔的影子,心里不觉有些怒气,便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先生与本宫何缘?不如去关心关心陆贵人。”
谁知道陆结愁竟一点都不“识趣”,反而笑意更浓,“何来门前雪,臣只瞧见了了‘香腮雪’,娘娘不必生气,臣并无旁的意思,只不过觉得娘娘与其他人不一样。”
裁云挑了挑眉,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真是笑话,她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妃嫔,因帝王宠而喜,帝王冷而悲,会妒忌会抱怨,活生生成了她入宫之前最厌恶的模样。
“是吗?”她淡淡地问道,抚了抚自己的袖角,起身欲走,却听到陆结愁在身后轻声道:“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娘娘是否?”
裁云身子一顿,久久无言,过了半晌才缓缓道:“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先生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