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小汪这个烦人精交给了张牙舞爪朝我奔过来的马路,算是给王小汪找了一个在那个世界八面玲珑风生水起的引路人,比起我这个一到那个嘈杂昏暗的地方就蒙圈的人可靠多了。
我上了楼换了衣服,把额头上的纱布取了下来,把创口贴的药棉部分抠掉,贴在额上,覆盖上那条已经完全愈合的疤痕。
我还是很在意祁迹说我丑,所以下意识想要把自己不那么完美的地方遮掩起来。喜欢一个人,总想把自己最好的样子呈现出来,然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将自己打扮成祭品似的献给所畏惧的人。此两者“最好的样子”,自然和刻意的区别罢了。
就像我把自己拾掇得差不多了才打电话给七哥,告诉他今天的工作提前结束,可以将约会提前,然后静静地坐着等待七哥驱车来接我。
我才不敢让七哥等我,又不敢表现出我等了他很久的样子,当他下了车,我也刚好从诊所出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十年来,我都是这么亦步亦趋地度过的。
我躺在床上,摩挲着自己有些干的嘴唇,想起四片唇瓣相贴的画面,又不禁脸红心跳起来。裹起被子打滚,然后滚到地上摔成狗吃屎才清醒过来。
就问这样的贱骨头还有谁,适才的剑拔弩张,全被自己的意淫淹没了!喜欢一个人有多么大的魔力呢,就是无论对方对你多么冷淡,只要还没彻底消磨掉自己的喜欢,都会因为喜欢他这件事而觉得幸福满满。
当然,像祁迹这种混蛋,不必时时刻刻提示自己是喜欢他的,不然就是输得很惨的下场。
我忽而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鸡蛋,我爬过去拿着,发现还是热乎的。
我滚着热鸡蛋敷脸,心里暗忖是谁这么有心,一番推理下来,只会是谨之这个孩子了。
片刻,我的脸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了灼痛的感觉,红肿也消得差不多了。
谨之这孩子,真让人窝心。
预备下楼,可是冤家路窄。祁迹换上了平时的穿着,手里提着背包,依然是一脸谁见谁不爽的表情。
“怎么,今天不是休息吗?”
“我只是拿着固定薪水的普通医生而已,和你这种靠脸就能有大把收入的人不一样。”
我逼近他,“我只是问你一下,你至于这么阴损我吗?”
“是不至于,和你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请让。”
看来我真是棋逢敌手了,不行,得改变对策,对于同类型的对手,硬碰硬绝对不是上策。
我凑近他刚正不阿的脸,他往后仰了仰,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想夸我也不必这么山路十八弯的,直接说我好看就是。羡慕我能上电视从此和你有如云泥,你也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故意酸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
他一向不改的面色突然风云诡谲了起来,难道我故意气他的话真的戳中真相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冲我扯了扯嘴角,错过我直接下了楼,可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窃贼,偷了什么东西似的故作镇定却还是在我极高的颜艺下乱了阵脚。
我像个胜利的孔雀似的,趾高气昂地下了楼。
杨谨之在帮我整理诊台,我走过去把鸡蛋给他,欣慰地说:“谢谢你的鸡蛋。”
杨谨之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一下又合上了。
“怎么了?”
杨谨之笑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没什么。”
“今天下午不坐诊,你放半天假吧,去看看妈妈。”
杨谨之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小周小叶都听见了我要给杨谨之放假,却没有任何说我偏心的声音,他们知道这个孩子有难处,所以这些都不会去计较。看来,谨之这孩子会很好的融入这个大家庭。
小叶说:“刚刚您上楼那会儿就有好几个病人来了,我都打发走了,看来我们诊所真的要改天换地了。”
吴妈从厨房走过来,“您这一走,下午得少挣多少钱,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玩心重。不过玩一玩也好,七宝比你一下午挣得钱重要多了。”
说完吴妈冲我挤眉弄眼的。
我无奈地说:“就您最懂了。”
杨谨之背着书包跟我们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吴妈却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过,我买了一板鸡蛋,怎么好端端地不见了一个?我找了老半天了。”
小周说:“刚刚傅医生不是拿着敷脸嘛,喏,在诊台上。”
吴妈说:“生鸡蛋敷脸有什么用,得是熟……”
吴妈刚去拿过鸡蛋,就戛然而止了,愣了一下说:“这咋是熟的?”
我笑笑,“谨之看我脸肿得半天消不掉,特地给我弄的,这孩子……”
吴妈打断我,纳闷道:“不对啊,谨之没有来过厨房啊,倒是祁先生来过一趟。”
小周和小叶齐刷刷看向我,我勉强挤出笑,“是谨之煮的,吴妈你可能忙着没注意。”
吴妈疑惑地说:“是吗……年纪大了,总容易忘事儿……呀!你和祁先生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没晾!哎呦这都快过晌午了!哎呦呦这太阳快下去了,瞧我这记性……”
吴妈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着急忙慌地跑去了卫生间。
我和其余二人蒙圈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放在诊台的鸡蛋,心里黯然。
谨之为什么要骗我?这比确实是祁迹良心发现给我准备的鸡蛋还让我觉得惊异。
当范永昇推了推他的眼镜框,恭敬礼貌却生疏冷漠地打开车门请我上车的时候,我知道杨谨之那一刻想说却没说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