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眨巴着眼睛刚准备回答,门被推开,祁迹还是那身刚出门的样子,放下背包,冷冷地对我说:“怎么了?”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祁迹,愣住说不出话。
祁迹脱下大衣,穿上白大褂,吩咐小护士:“准备碘酊,乙醇,消毒棉球,敷料镊,拆线剪,弯盘,手套和口罩。”
小护士匆匆离去,诊室只剩祁迹和我两个人。
“你……”
“当初你在我这里入院的,自然是我负责你的随访,万一你在别的医生那里出了差错赖到我头上,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再一次看破了我想问什么,我也再一次怀疑他可能真的有什么通神的本领。
他又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察言观色,作为医生的皮毛而已。”
“你当真这么厉害,连我今天要来医院拆线都知道。”
“这难道不是我今天嘱咐你的吗?”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坐着,不再与他计较。
小护士很快回来,推着换药车,各式冰冷的器械闪着寒意的光。
我有点发怵,“拆个线而已,怎么搞的要做手术似的。”
“你这个中医,难道没有在西医院实习过?不过世面见得少,胆量自然也小。”
我感觉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让我觉得更忐忑。我只在西医院进修过一阵子,我开得是专门的中医诊所,西医的大部分技术与我而言无甚用处。我只掌握基本的急救和外伤处理,这么繁复的西医技术我是一无所知的。
他不慌不忙地戴上口罩,套上手套,用镊子撕开额头上的创口贴,“嘶啦”一声,我的皮都要被扯掉了。
“我靠,你不要借着这个报私仇!”
“私仇?你真高看你自己了。”他弯下腰,细细观察着我的伤口。
旁边的小护士杵在那儿看着我俩,默不敢言。
“伤口有沾到水吗?”
“没有。”
“晚上睡觉有没有挠过伤口?”
“那我哪儿知道!”
他斜了我一眼,“痒吗?”
“前两天挺痒的,这两天不痒了。”我横他一眼,“不是你让我来拆线的吗,现在又问东问西,还拆不拆了,我赶着约会。”
“因为人丑来拆线和因为伤口痊愈了来拆线是两码事,我当然要判断清楚。”
我靠这人绝对有病啊!我狠狠瞪着他,可似乎是因为瞪久了,眼睛出了点问题。
他低垂的眼里,分明有些愧疚的神色,即使浅浅淡淡,还是露出了痕迹。
他棱角分明的脸就在我的眼前,垂下的发丝被不知名的风悄悄拨起,刺挠着我的额头,痒痒的,就像伤口长出新肉一般,充满新生的希望似的。
忽而诊室的门被推开,七哥火急火燎地走到我身侧,“已经开始了吗?缴费的队太长了。还没开始吧,还好还好,没有让我的焕生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看到小护士张开了嘴,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倒是祁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与我稍稍拉开了距离,虽然他没有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在七哥出现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七哥看了一眼祁迹,反应过来又定定看向了他,对我说:“怎么是他?”
“他就是入院的时候负责我的医生。”
七哥呵呵一笑,“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小了,别有居心的人的世界就更小了。”
七哥这话的味道,怎么跟墨鱼汁似的,说不出的怪味,又黏在嘴里吞也吞不下去。
祁迹不怒反笑,“不好意思时先生,马上要进行拆线,请您出去稍等。”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就在这儿等。”
好吧,七哥的别扭劲又上来了。
“因为操作需要在无菌的环境下进行。”
“你你你,你骂谁是细菌!”
小护士和我都偷偷笑了。
祁迹好像没耐心再和这个神经粗得跟金箍棒似的七哥解释了,对小护士摆了摆手。
小护士立马会意,“不好意思先生,请您出去等待,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不好意思先生,请您出去等待……”
小护士顿时化作复读机,一边说一边推着七哥往外走。
“哎我不走,我偏不走!”
我心里暗笑,七哥倔起来跟牛似的,拖拉机拉都拉不走,小护士能把他撵出去算我输。
祁迹冷冷对我说,“你要是想不耽误你的约会,就别看热闹了。”
“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一回。”
祁迹微不可闻地嘁了一声,心里莫名觉得几分可爱。
我朝叫叫嚷嚷的七哥喊:“七哥,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一个人不碍事的。”
七哥停下和小护士的纠缠,“真的没事吗?”
我笑着点点头,“一会见。”
七哥也笑嘻嘻地冲我点头。
等我回过头来,才看到某个人面若寒霜,冷淡的眼神直直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