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迹用镊子夹着浸过药液的棉球,轻拭着额上的伤口,他的指尖碰到我的皮肤,忽而觉得一阵温热,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清楚地感到那火焰般的热度。
看来,祁迹 和七哥这么气场不合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体质不同。
“你笑什么?”
祁迹打断我的思绪,我才惊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沉浸在刚刚好笑的遐想里。
我板起脸,“你不是自带读心技能吗?”
“我这个‘你笑什么’,不是在问你笑什么,是让你不要笑了,我没有办法为一个抖抖抖的患者拆线,也没有能力保证剪刀不会毁了你的脸。”
“你……”
忽而伤口的短线被抽出,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直到线尾脱离我皮肤的那一刻,仿佛那些被偷走的记忆碎片也从我的脑海里席卷着组成一张模糊的完整图片,当我刚想看清它的时候,祁迹已经抽出了它,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
于是那些记忆真的从我的脑子里泯灭了,本来还有些零星的轮廓,眼下却一干二净了。
“好了。”
额头上冰冰凉凉的,祁迹又给我上了些药,敷上薄薄的纱布。
他淡淡地说:“可能会留下一点疤痕,我所知道的外用药物对你这个疤痕都没有很好的疗效,你自己不是中医吗,就用你那些花花草草试试看吧。”
我呸,真不知道是关心我还是嘲讽我。
“有疤也没事,我身上都是疤,多它不多。”
显然祁迹被我这番话搞愣住了。
我笑着说,“小时候受的虐待摧残多了,又不可能给我好好养着,肯定就留疤了,好在脸蛋还算齐整,不过如今也破相了,我这种靠脸吃饭的人,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祁迹看着我看似豁达开朗的眼神,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心怀愧疚的意思,这人到底是怎么了,说是心疼吧,但明明很冷漠,说是对我有愧吧,我实在想不起来他除了嘴巴欠了点,还对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说,祁医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立刻恢复如常,“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种质问你男人的口吻,还恕我听不太懂。”
好吧,是我的错觉,一定是受伤的后遗症。
“那好,我不打扰您上班了,拜拜您嘞。”我起身横了他一眼,准备告辞。
他却叫住了我,“等等。”
他脱下手套,探上我的额头,我本能往后仰躲着,他不耐烦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一把拉近,我一下屏住了呼吸,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把没有贴严实的胶布复又粘上,指尖轻柔,像热热的火种,然后又将整个手掌覆在我的额头,手心里传递出莫名的热度,烧得我面红耳赤。
伤口边的缝隙,湮染着嫩红色的血肉,飞速地聚拢收缩,纤维和血管正以光速在衔接延展,那个地方,不痛不痒,仿佛眨眼之间愈合了似的。
就是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漫长的时间,却似乎只有一瞬,他很快收回了手,我的脸也没了任何感觉。
“今晚临睡之前再敷一次药,第二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拿起病历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反正跟鬼画符一样,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同为医生,写的字真是天壤之别。
他写完之后,把病历本怼到我的身上,“不是天壤之别,是行业规范不一样,并且我们在成为医生之前,你知道得写多少字吗?如果像你那样一笔一画,我怕是病人等不了,自己也会直接把性命奉献给工作岗位了。”
你有毒吧,是不是我想什么你就知道什么!
“就算是有天壤之别,我也是天,不过你是不是壤,还得问问壤的意思。”
谁说最毒妇人心?这样逆天的禽兽怎么就没法海收了他!天不收的话要不要拉上我的意大利炮干他一炮!
祁迹呵呵了一下,“你顶多只能打嘴炮。慢走不送。”
我再次忍耐住嘴里亟待喷射出的唾沫星子,挂上和善又迷人的笑容,“说到这门功夫,咱们不分彼此,你又何必骂我的同时,连带着自己也骂了。还有,真的,你要是对我颇有兴趣,你就直说,何故左右而言其他,殊不知我会认为你是在撩我,毕竟像你这种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的男人,正面向我出击,是没有一分胜算的。”
祁迹脸色发青,不发一言。
我得意地朝他摆摆手,“拜拜。”
开心到飞起,就差打着千儿出诊室了。至于身后的祁迹是气到爆肝,还是不为所动,我都达到了我的目的。
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但一旦犯了,就得泛滥成灾才是,不然多不过瘾。
七哥见我笑意盈盈地从诊室出来,挠了挠头,“拆个线咋还给你拆乐了?”
“还不许人乐了。”
七哥一边追着我一边眼珠滴溜溜转,“说,你们在里面都干什么了?”
我收住笑,“想什么呢?”
“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缠着你?”
这下祁迹躺枪躺得有些无辜了,明明是我缠着人家。
“你想多了七哥,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稀……”糟糕,我不该挑起这茬的,但是说都说了,总不能刻意停下,七哥的怒火可不是我能承受的,“罕我啊……”
七哥顿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就好。”
“……”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看了一眼范永昇,依然一副死鱼脸。如何在我和七哥的革命友谊中打开一个缺口,让我和七哥永远不能上升到恋人关系的关键人物,大概就是范永昇了。
可是这个闷骚男,我猜他会永远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暗恋不仅伤自己,还伤人呐!
看来,不做一回助攻是不行的了。没有东风鼓舞煽动,星星之火哪儿能燎原。
嘿嘿。
我看着一本正经地范永昇,暗地里满腹坏水似的朝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