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祁迹轻轻敲了敲我的房门。
我躺在床上,闷闷地说:“干嘛?”
“芙蓉帐暖度春宵啊。”
“滚,回你自己房间。”
他才不会罢休,拧了拧我的门把。还好我早就料到,已经反锁妥当。
“傅焕生,你以为这样我就进不来了?”
我无奈地呼了口气,往床的里边儿挪了挪,随后祁迹温热的身体便钻进了我的被子,从身后抱住了我,把脸埋在我的颈后。
他胸腔一起一伏着,平静地心跳向我传递着汩汩的暖流。
“我知道你害怕,不用逞强。”
我睁开眼睛,握住了他放在我肚子上的手,心里稍微安稳些。
“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你又不是神仙,看见死人无动于衷才不正常。”
“我要是神仙就好了,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那可不行,神仙是不能谈恋爱的。”
“那玉帝和王母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恋爱和婚约都不能跨越种族。”
“真的有神仙吗?”
“连我这种反自然的生物都存在,我想,很有可能是有神仙的。”
我翻了个身,面向祁迹,看着他漆黑炯炯的眼睛,“那像你这种反自然的生物族群,允许与人类相爱吗?”
祁迹用手摸着我的脸,“我们允许与任何事物相爱,哪怕我们爱上的是一块石头,都会不惜一切地陪伴他一生一世,族人也会用最盛大的礼仪祝福我们。”
“那真的比人的世界好太多了。”
祁迹温柔地捧着我的脸,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此前,我没有吻过任何人,族规说凡是予以初吻的对象必须是今生的眷侣,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凭什么,那是你们的族规,可不是我们这儿的规矩,你亲了我,我就得跟你,这规定也太霸道条款了。”
“你若不从也可以,我只是受些苦头而已。”
我瞅了他一眼,“难不成还有惩戒?”
“若有违背者,将受赤焰焚堕之刑。”
我心里一惊,脸上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说呢,当日喷你辟邪水时,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想是那时夺了你的初吻,而你为了免受刑罚,要不得不和我了此余生了。”
“那一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哀怨无比。”
我作势要打他,他却拦住我,笑着说:“可事后我也逼问了你,让你说出喜欢我,想来那时候我心里就喜欢你了,不然不会问你的心意,便回去领罚了。”
听完心里美滋滋的,我的魅力饶是冰山也是不能抵挡的。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得意地说:“看来为了不让你受那个什么火毒钻心的苦,我也要纠缠你一辈子了。”
“你乐意,我就愿意。”
他拥我入怀,嗅着他沐浴后的香气,心神安宁。
沉默半晌,祁迹开口道:“其实……你心里对于廖局长的死,早有定论了吧。”
“不是定论,只是怀疑。”
“无论是什么,你只是不敢相信。”
我没了言语,往祁迹怀里蹭了蹭,“即使是七哥爸妈所为,但我心里总觉得,不是和七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廖局长知道时家的所作所为,时家自然是要灭他口的,只是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并且毫不顾忌,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狙杀。时七,是一个聪明的人,说他不知道,我是不信的,他能逮到唐文生,想必全城乃至更大范围都是他的耳目。再说,他已经几日未来找你了……”
“或许只是被我拒绝了,不好意思再见我。”
祁迹的脸耷拉下来,“我还是不说情敌的坏话了,省的听见你不辞辛苦地为他辩解。”
我笑了笑,啄了一下祁迹的嘴巴,“什么情敌,七哥大概已经放下我了。我倒想你能有一个情敌,让你有危机感,不至于得来容易弃之也易。”
“你这么说可是太瞧不起我了,当我把那十几个亿的项目送进你的身体时,你就注定是我唯一的合作伙伴,我弃了你,我就等着倒闭吧。”
“那你还是赶紧倒闭吧。”
“我呸,哪儿有媳妇儿这么咒老公的,你应该好好给我运营资精,日日返利才是。”
“你个淫魔。”
祁迹嘿嘿笑着,我扯了扯他的脸。
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明天有节目,你还去吗?”
“当然得去,巨额违约金我可赔不起……哎你别说帮我,我知道你能上天入海的,可是这是我的事,我希望靠自己解决。”
祁迹定定看着我,“你知道你除了长得好看之外,还有一个什么优点吗?”
我美美地说:“还有什么优点是我不知道的?”
“就是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劫难和挫折,你都能坚挺到最后,和我的小迹迹一样。”
“……”
你大爷的。
我哼了一声,啪地关上灯,“睡觉!”
然后与他拉开银河两岸一般的距离,好在床大,他伸出手都不能碰到我分毫。
不过他并没有伸手,我背对着他,还心想着不出半秒他就要死皮赖脸地凑过来。没想到我在心里倒计时十秒之后,耳后居然……居然传来低微的鼾声!
他一定是不爱我了!
我郁愤地咳了两声,没有动静,沃日你个仙人板板儿,是睡成死猪了吗!
我向后瞅了瞅,他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可香了,我不甘心地踢着小腿,跟拧了发条似的将身体快速平移到他的身边,啪得一声撞到他的身上,然后立刻假装睡着。
他却即刻翻身拥住了我,腿顺势压到了我的腿上,手还摩挲着我裸露的胳膊,身后传来低低的得逞的笑声。
“祁迹你……”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就不要再想跑。”
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正结果正是我要的。被人拥着入眠,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便没顾得上准备稿子,好在还有些时间,我只要准备要说的话题,略略提纲挈领一下,当场即兴发挥即可。
只不过若是冯安尧存心刁难,我的这些腹稿也都是白打,只能兵来将挡见机行事了。
祁迹从背后抱住我,惺忪的眼睛眯着,“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他翻了翻书桌上的日历,手指滑过上面的数字,停住,“现在我想陪你去也不行了。”
“怎么了?”
“我得出去三天。”
“像上次那样失踪?”
他点点头,“今夜满月,我得回族里一趟。”
“又是你们族某某法典的规定?”
祁迹笑了笑,“算是吧。”
“你上次也是回族里了?”
“嗯。”
“回族里做什么,还非得满月之夜,难道还有什么祭司举行祭祀或者宴礼?”
“不是,你别瞎猜了。”
“你不告诉我,我自然瞎猜了。”
“你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我还没做好让你知道的准备。”
我的一颗心忽而沉了下去,但却笑着握住他的手,“那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他扯了扯我的脸,“小肥脸真软……”
说完就张嘴咬了一口。
我一巴掌打开他,大吼道:“臭祁迹你没刷牙!”
祁迹嘿嘿笑着,像个傻子一样。
我忽而想到关于他失踪的一些问题,“那除了你去干什么我不过问之外,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其实……我去查过你房间对面的监控……”
“你行啊,居然查我!”
“家里面住了一个行为举止超常的人,我能不留个心眼去查你吗?”
“那你说说,查到了什么?”
“我看见你住进来那天是怎么整理屋子的……”
祁迹噗嗤一声,“傅焕生你可以啊,吓坏了吧,居然还忍着。”
“你也知道!有你这么懒的吗!不惜使用能力,还毫不遮掩。我摊上你这个懒鬼,也是三生有幸了。”
“媳妇儿勤快就行了。”
我白了这个伪直男一眼,回归正题,“可是我却发现,你回族里那天晚上的监控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这是为什么?”
“是这个啊,当我使用能力的时候,电力设备会自动瘫痪,防止被发现和监控等设施摄取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这些事是靠意念完成的。不在意念范围内的设备,是不会出现短暂的失灵的。就像我在我的房间使用能力整理房间时,并不知道那个很隐蔽的监控存在,我的意念驱使范围只设定在那个小房间内,那晚已经很晚了,你又不停帮倒忙,我一时大意,便留了痕迹。”
“那这么说,王小汪在查老唐的案子时,发现现场没有一点监控录像的存留,很有可能是因为你,而不是有人刻意损坏监控。”
“什么叫很有可能,就是我啊,我当时为了救你,把你拖进了巷子里,可是你知道,竹延镇是没有巷子的,我只是将你我隐身在了空间里,制造出巷子的假象而已。因为使用了能力,所以路灯和监控都随之暂时性地坏掉了。”
我发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还骗我说是躲在了廊檐下的柱子下边!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南山把脑子给……”
我顿住,陡然想起七哥曾说起,当日我在南山咖啡店受伤时的监控录像不翼而飞,并且是独独缺少那一时间段的录像,联系眼下祁迹的话,我在南山的遭遇很有可能与他有关系。
祁迹望着我,“怎么了?”
“如果你刚刚偷听了我心里的话,应该知道我怎么了,何必明知故问?”
祁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南山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我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说,我受伤是因你而起?”我指了指头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祁迹心疼地摸了摸那道淡疤,“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地修复它了,要不,你也在我脑门儿上开个口子消消气?”
“难怪你对我头上这伤这么上心,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不过那日他在医院将手覆在我的伤口,想来是在利用能力替我愈合,如今伤疤能成这个样子,已然不易了。
算了算了,姑且饶你一回,只是,“为什么?马路曾说我当日在南山看见了什么,还吓得不轻,莫非……”
“我……你还是别问了,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你只要知道,你受伤,是我不得已而为之。”
“好吧,虽然我讨厌有秘密的人,但是你虽然隐瞒着我,也对我撒过谎,可是我觉得,你那么做好像都是为了我好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一喜欢就遮百丑。”
“百丑?我不接受。”祁迹傲娇地板起脸。
“由不得你。不过说到马路,我想起那晚老唐落网,马路跑到诊所来,和我说了一番神神叨叨的话。”
“什么话?”
“他说他去坞水散心,途经城外的棺林,发生了一些很怪的事。在一道黑影飞过之后,车子抛锚没电了,手机本电量充足,一瞬间也没电了,他说可能是碰见了UFO。不过依我之见,这么相似的场景,恐怕与你……有脱不了的干系。”
祁迹努了努嘴,“你这么聪明,时七收买小叶在你身边做军师,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那这么说,我猜的完全正确了?”
祁迹点点头,“没错,那晚我知道老唐的据点被包围之后,我就赶了过去,若不是我暗中相助,时七就不止伤一个胳膊这么简单了。那晚骂你算不上一个医生,完全是嫉妒心作祟,明明抓老唐有我的功劳,你却给时七上药,心疼的不得了似的,所以我就发了通无名火……”
我斜眼看他,他倒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去。
“那你为何从坞水的棺林赶了过去。”
“因为……那是我的家啊。”
“你家!?你住在那么可怕的地方?!”
“可怕么?”祁迹眼里一闪而逝的失望,“在外人看来好像挺恐怖的,于我们而言,很平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岔开话题,“那你的家人都住在那儿吗?包括祁琶姐?”
“是。”
我还是觉得人住在那样偌大的诡异的林子里很怪,但我不预备追问下去,只说:“那祁琶姐也有能力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有我厉害。”
我看着他了不得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他有时候怎么跟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似的。
关于那个棺林,我的疑问仍有很多,但看祁迹的样子,我也不便多问,如果他的族人都生活在那里,那么每逢月圆之夜,他会回去一趟,那么到时候,我就有机会一探究竟。
以上的想法只字未在我的脑海里穿过,我现在已练就把一些想法不过脑子的咽到肚子里,只呈现我要呈现的,看似不可能,然而我似乎天赋异禀,已然做到了。即使是情侣,也得有独立的空间才是,不然无时无刻被窥听的感觉,太让人窒息了。
祁迹几乎坦白了所有他能坦白他愿意坦白的,而综其所述,归纳为一个中心思想,就是他爱我。
是的,我没有理解错。
“你错了,是很爱你。”
我哼了一声,“我可不爱你。”心里却是灌了蜂蜜似的,喜悦已经浓稠到化不开。
他挠我痒,我一边笑一边躲闪,他却一手箍住我,一手照死地搔挠,这可是我的死穴,只能酸软着挣扎。
忽而房门被搡开,杨谨之叫道:“焕生哥,该吃早饭……了……”
他愣愣地看着嬉闹成一团的我们,抽了抽嘴角,眼里是看不到头的深邃,“学长,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