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步梯间，林熠华问：“都看明白了吗？”
“哦。”顾曦妍低着头，小声答。
从这个万年不变“哦”里，林熠华实在是不能确定她到底懂了没有。叹了口气，熠少耐心解释：“要先闲聊几句，让气氛轻松起来，然后不经意地提起你的目标人物，因为如果直接问你的询问对象会紧张，会在心里猜测你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这样他们就会有先入为主的主观性，我们得到的资料就不客观了。要做得自然，明白了吗？”
“哦。”顾曦妍的头顶好像点了点。
“到底是懂了没有啊？你，给我重复一遍我说的步骤。”
“先闲聊，然后想办法过渡到目标人物……”顾曦妍低着头说。
熠少点点头，小蜗牛就是聪明：“继续。”
“然后聊目标人物的事儿，再然后，就勾引人家……”
“什么？勾引！”他教她，去勾“引人家”了？熠少瞪大凤眸。
“就是这样啊。”顾曦妍抬起头，“香水的味道真迷人！”深吸了一口气做陶醉状。
“还有，手指甲，真好看……”顾曦妍眯着眼看向熠少的手。
“你！我哪是你这副鬼样子！”林熠华瞪着眼，恨不得一把将这只色迷迷又很猥琐的蜗牛捏死。
蜗牛竟然不怕，梗着脖子也瞪他：“明明就是。”
“我那是夸讲，是礼貌！”林部长大声道。
“不是。”小蜗牛似乎有点儿怕了，缩了缩肩膀，但语气却依旧十分肯定，“你那样会误导她们。”
“误导什么？误导她们觉得自己是很有魅力的女性？这又有什么不好？让身边的女性有好的心情，那是一个绅士的本份。而且这样至少可以让她们自信、懂得欣赏自己，进而要求她们的丈夫或者男朋友对她们也绅士一点儿。你不觉得中国女人普遍都缺少自信，而且对男人普遍有一种低姿态吗？我觉得，所有女人都应该相信自己是最美的，也都有权利要求男人们对他们绅士一些，这有什么不对？我赞美了她们，至少她们今天的心情会很好。她们为我提供了我要的情报，那是我对她们的奖励，不可以吗？”
“可……可是……”顾曦妍还是觉得林熠华那样做有些不妥。虽然他连给服务员擦嘴角都隔了张纸巾，和三个女人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一个女人，就是不对，就是有点人觉得，很讨厌，“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喜欢你……你那样？”
“噢？会有女人不喜欢吗？”林熠华看了看面前娇小的女孩儿，神情变得有些不确定，也许……真有这种“怪异”的女人，会不喜欢也说不定。
忽然想到这只蜗牛在地下停车场初见自己时的情形，那惊悚的眼神儿，落荒而逃的仓惶……
心里忽然有种略带邪气的想法冒出来，不如，试试？
熠少的桃花眼闪了了，微微挑起唇角：“或许，应该给我的蜗牛秘书一点儿奖励？这样，她就了解了？”熠少边说边向前凑近了一步，伸出手臂，支在女秘书身后的墙壁上，双目深深地，锁住她。
他的眸子中好像有一汪清澈又不见底的泉，把人一直吸进去，再吸进去……顾曦妍的眼前，仿佛只剩下他勾魂的凤眸、长而浓密的睫毛。
很想要移开目光，却无论怎样也移不开，心尖像被只小手抓住一样，不住地颤，像是害怕、像是恐慌，却又不是。
顾曦妍双臂用力掌着身后的墙臂，使劲儿往后缩着身子：“你，你干嘛……”
熠少一双凤眸中水光荡漾，低下头，有黑色的发丝滑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的模样认真而专注，声音充满媚惑：“就是这个样子，很柔弱，让男人特别有保护欲，特别的……迷人……”
顾曦妍的耳中轰轰作响，只看到男子挺直的鼻尖、形状极美的嘴唇。
呼吸可闻，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他呼出的热气带起的悸动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胸口，心不规则地跳动起来；紧贴着墙壁的后背有汗水渗出，脸很熟，紧张到不行，却又有种类似迷醉的舒服。
有汗水从女孩儿脸上渗出来，大框黑眼镜沿着鼻梁滑落……
熠少却忽然直起身，唇角邪肆地勾起：“我说过，每个女人都会喜欢，包括你。”声音里，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顾曦妍把眼镜推上去，睁大双眼怒视那男子，嘴唇打颤：“你！你！……”你了几声，却没说出什么。
熠少笑笑：“好了，和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小蜗牛。现在该轮到你了，看你的表现噢。”然后，又向着女孩儿探过身来。
“你干嘛！”顾曦妍伸出双手，推在林熠华的胸前。
“有肢体接触，这可不行，这是犯规噢。不是这样的，小蜗牛，真正的高手，只用眼神和气氛就可以让对方迷醉。”熠少拿出一只蓝牙耳机，放在顾曦妍耳朵里，“先去办正事儿吧，蜗牛，我会随时指导你。以后收集信息这类小事儿由你来做，记得开着手机，让我随时听到。现在先去六楼层法务部，找莫菲，莫部长。”
顾曦妍点点头：“我自己能找到，你，坐电梯上去吧。”
“我这样子，能见人吗？”林熠华指了指自己的前胸，衬衫上赫然印着两个清晰的手印。
顾曦妍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刚才因为紧张出了汗，又在墙上一蹭，果然，很脏。
—— ——
林熠华在六楼停下脚步：“过去吧，我回办公室换件衣服。”
顾曦妍点点头，推开安全门。
—— ——
熠少边上楼边打电话：“小莫莫，我这儿的小蜗牛现在正去你办公室，要找你问点儿情况。你配合一下，她太紧张的时候给她些提示，让她能顺利说话。多笑笑，别总是冷着张脸，她胆子很小，会吓到。”
“到底是要找我了解情况还是要我给你培训秘书？”隔着电话，熠少都能想象得出莫菲木着张脸严谨较真儿的样子。
“要了解情况我不会自己找你吗？我就这么一个助手，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自己做，总得让她能和人正常沟通才行。可现在她的样子实在是……所以让她先找你，练练手。”林部长耐心解释道。
“噢，知道了，那我尽量配合。”莫菲说。
“还有，我要个咖啡机，找谁？办公室后勤部对吧？”
“咖啡大堂吧不是有吗，弄个咖啡机自己做不怕麻烦？”莫菲道。
“为了杯咖啡楼上楼下跑才麻烦。我那个蜗牛秘书冲杯咖啡要半个小时，还每次都是凉的，而且她的手，总是很脏……”
电话那边传来莫菲的声音：“不说了，有人敲门，应该是你家蜗牛。”
收起手机，林部长推开十五层安全门：“我家蜗牛？说话结巴、动作迟缓、连杯咖啡都冲不来，还要上司跟她爬楼梯……我没事儿养只蜗牛干嘛？”
—— ——
顾曦妍坐在莫菲对面：“那个，莫……莫……”
莫菲笑了笑：“叫我莫菲就可以，我和熠少是比较好的朋友，所以，你不用紧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他笑的时候和不笑时完全不同，冷冽之气完全消退，整个人感觉温润而和煦，牙齿洁白，干净清透。
顾曦妍看着那张白皙清隽的面孔，有点呆。
耳机里传来林熠华的声音：“说话，别冷场，和他聊天。”
“哦，莫……莫菲，您，您来公司多久了。”顾曦妍终于结结巴巴地问。
“两年零一个月。”莫菲的声音有点儿清凉，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笔直的身形也给人一种清凉静谧的感觉。
顾曦妍的心，不知怎地好像就也安稳静谧起来：“两年多，那也挺久的了。”说话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莫菲点点头。
顾曦妍绞了绞手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耳机里传来熠少的声音：“很好，继续。”
咬了咬嘴唇，顾曦妍再问：“那，那您家，家里……”
“我在英国出生，父母都是华人。”
“那你父母现在，也回国了吗？”
“回来了，他们都过世了，我带了他们的骨灰回来。”
“噢……”顾曦妍没有向莫菲说“对不起”或“真遗憾”，只是像接受任何一个事实一般，点点头，接受了莫菲父母双亡的事实。
莫菲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一点点，看向女孩儿的目光也多了一丝真诚。
“那您，现在住在哪里？是在恒阳买的房子么？”
“没有，我住在公司给配的宿舍。”
“嗯，那你今年多大了？”
“我啊，比熠少大一岁，二十七了。”
林熠华的声音再度从耳机里传来：“蜗牛你在相亲吗？父母、家人、年龄、有没有买房子，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收入情况了？”
顾曦妍一惊，放在身前的双手颤了颤，双绯升起红润。
莫菲笑容温润地看着她。
“问正题。”熠少催促道。
“哦……”看着面前清瘦俊雅的男子，顾曦妍使劲儿绞着手指想啊想，不能问收入，一定不能问那个，然后怎么才能把刚才的话题引到陈可儿身上呢？
顾曦妍找不出办法，于是不说话；莫菲也不说话，只是带着笑容看着她。
两人就那样，安静地对视着。
看着看着，顾曦妍觉得对面那张清朗的面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不是额头、不是眼睛，不对，是眼睛，他眼里的笑意和面颊上的笑纹好像有点儿不相称呢……这个莫部长的面颊处的纹理仿佛有点儿僵……
“你在干嘛？和莫部长相面吗？”林熠华仿佛能看到这边的情形。
顾曦妍惊觉，猛地垂下目光，眼前，就只剩下男子那线条柔美的下巴。
心里一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您觉得陈可儿怎么样？”刚说完，顾曦妍心里就是一惊，完了，到底还是没有过渡就直奔主题了。
—— ——
坐在十五层办公室里的林熠华以手抚额，刚才是相亲，现在倒好，变成给小莫莫介绍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