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预言者01.
咖啡杯里的茶2018-01-24 12:306,238

  “织花……”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着织花冰凉透明的手,上面青色的筋脉像藤蔓一样,一路蔓延而上。

  织花雪白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珠转动了几下,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看清楚了是苏素,立刻扯出了一抹笑容。

  苏素穿着白大褂,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语气特别温柔,像是害怕惊吓到了她一样,轻手轻脚拿开织花的呼吸器。

  “口渴吗?偶尔尝试着呼吸也没关系的。”

  织花眨眨眼,苏素立刻拿来了水杯和棉签,沾了水一点点滋润织花干涸的嘴唇,太久没有说话,嘴唇的黏膜上下粘住了。

  “今天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苏素戴着口罩和手套,避免细菌污染织花柔弱的身体。

  织花摇摇头,把头微微偏向了窗外。苏素立刻拉开了窗帘,黄昏的太阳正好暖暖地照射了进来,织花雪白的脸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整个人像白玉一般散发着微光。银色的头发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活跃了起来,细长的银光反射在了墙上,一片斑斓。

  “真漂亮……”苏素看着银光闪闪的织花,由衷感叹道。

  “最近熏没有来打扰你吧?”

  织花摇摇头,上次以后,熏就没有再来骚扰过她,她似乎还对那个预言耿耿于怀。

  “医生……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织花看着逆着光的苏素,她正冲着她笑。

  “因为医生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

  织花扬眉诧异。医生分明就是个普通人,但却没有他们的野心和欲望,她与这里的所有的都不同,她是这冰冷世界中最温暖的存在,也是织花脆弱身体唯一的依靠。

  苏素笑了:“知道了又怎么样,命运是不可抗拒的,我就算知道哪天会出事也无法避免,这就是命运。而且,为何要战战兢兢活着……一直小心翼翼害怕与死亡的不期而遇呢?我宁愿挺直腰板,与命运对视,告诉它,我并不畏惧它!”

  织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多太多人想要知道未来是否会飞黄腾达,是否会升官发财,是否会爱情如意家庭美满,却忘记了,每个人命运的终点其实只有一个——死亡。

  “蝴蝶微微扇动一下翅膀,遥远的地方会引起一场风暴。任何一个细微的改变,都会引发未来无数次的变动。所以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织花,无论你看到什么,都要告诉自己,命运,是握在自己手心的。”

  苏素轻轻把织花的手掌,握成拳头状。

  织花的眼里浮现出了一片潮湿,轻轻眨了眨眼,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太阳穴,滚落到了银色的头发中。她深知命运的可怕和无奈,她看到过太多人的生生死死,变化莫测,但是她看不到自己的,所以才会惊恐。

  “想要……离开这里……医生,我想要离开……帮帮我……”织花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她反手握住苏素的手,用尽全力喊出了两句话。

  “织花。你要振作起来,好好把身体养好,等到有一天你能够站起来了,你才能真正地离开。不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躺在病床上,并不见得会比此刻的状态好。”

  织花曾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地狱般的生活,每次想起,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会愤怒地疼痛——

  魔鬼!织花是白魔鬼!

  织花是妖怪!

  织花是老巫婆!女巫!女巫!打她!用石头砸她的头!

  老巫婆发怒啦!快逃啊!

  妖怪织花要吃人啦!吃人啦!

  织花刚出生时就被父母抛弃了,从记事起,就在这家孤儿院生活,每天面对的,都是小朋友们的孤立和嘲笑,他们朝她丢石头,抓扯她的头发,所有的坏事都推在她的身上。

  谁说孩子是最单纯的天使?在那个需要装乖巧讨好修女嬷嬷的地方,人人都是使坏的小恶魔。没人敢靠近她,和她玩,因为那个人会立刻被大家孤立。她只属于那个昏暗的角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小蝙蝠。她自小就与寻常孩子不同,通体雪白,一头银发,像天使一样美丽,但她却一直生活在恶魔窟中。

  织花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一个男孩突然冲过来,揪着她的头发大吼:“你这个讨厌鬼!是不是你偷偷吃了我的面包!”

  织花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你是个小偷,巫婆!妖怪!”房间里所有的小孩都围了过来,指着她叫喊。无数根小小的食指,刀子一样戳在织花的心窝。

  “小偷!偷我面包!”男孩听到众人的叫喊,更加来劲儿了,拽着织花的头发就把她的头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咚咚直响的不知道是头还是墙壁。

  织花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不稳,所有的支点都在那一撮被拽着的头发上,眼前一片昏暗,只有撞击的瞬间,那眼前闪烁的无数火花。

  “打死她!”

  “撞死她!”

  冷漠的围观者,有人鼓掌,有人叫喊,有人捂着嘴假装惊讶。这些小孩,小的不过五六岁,最大的才十四岁,一张张冷漠又残忍的面孔,在织花的眼前狞笑。

  男孩拽着织花的头发把她拖到地上,一脚踹了过去:“让你还敢偷!让你偷!”

  织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是痛得蜷缩成一团,一点点往后退。银色的长发笼罩在她惨白的脸上,额头的伤口已经出血了,干涸的嘴角也裂开了几道血口。惊恐的双眼逐渐变成了麻木,原来,挨打的疼痛也会让人习以为常。她没有哭,只是努力把双眼聚焦在对面小小的窗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打开窗,走出去,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但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在了施暴者的脸上,又看到了……她想要紧闭双眼,但那些零星的画面依旧在她眼前不断闪烁。

  “不要把她打死了,嬷嬷会骂人的!”

  “对啊,不要打了!我们去玩吧。”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突然意识到,如果织花死掉了,会挨骂的。

  “去死!”男孩奋力一踢,恨恨地骂了一句,正要走,却被织花拽住了脚踝。

  男孩有些慌张地回过头去,织花额头上的血不住往下流,滴在雪白的眉毛上,睫毛上,最后落入了眼睛里,猩红的双眼怒视着他们。

  “放开我!”男孩一脚踢开她,惊恐地大喊。他突然有点害怕织花的眼睛,或者,他仅存的良心发现自己下手确实太狠了。

  织花挣扎着坐在了地上,雪白的头发已经被灰尘染脏,身上无数个脚印,血淋淋的额头粘住了几缕白发,头发笼罩在脸颊两侧,看不到织花的表情,只有发丝缝隙里那双猩红的双眼。

  所有的孩子都被吓住了,他们搂抱着彼此,惊慌地看着这个女孩,其实他们一直很害怕她,可是这股害怕化作了一种诡异的力量,非要折磨她,欺负她,才能抵抗内心深处那股淡淡的恐惧。

  “你……”织花缓缓抬起布满伤痕的食指,冲着男孩,轻轻扬起了一抹笑容。

  男孩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想要逃,可是脚底却生根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你会坐上一辆车子……你坐在第二排,车子开得很快……从山上往山下开……转弯的时候……”食指轻轻模拟着车子转弯的角度,织花的声音像来自地狱,“咚……咚……咚……哐当……哐当……咚……”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浑身发抖,这声音让他们惊恐万分,不寒而栗。

  “车子滚下山崖……雨伞……从嘴里一直插到脖子后……血,拼命往外涌……你想要叫救命……可是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晃司。”最后吐出来的,是男孩的名字。

  “你……你骗我!你想要吓我!我……我才不怕!”晃司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害怕的事实。

  “而你……西庭——”织花指着的,是偷吃了晃司面包的女孩,她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捂住了耳朵。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尖叫过后,她还是傻傻站在那里,脸上两行泪水,不断打着嗝抽泣。

  “你坐在晃司后面,被他压断了两根肋骨,便当盒砸在了你的头上,肋骨刺入了你的肺叶……你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死掉的。”

  织花闭着眼,食指在半空中轻轻晃动,眼前闪过了一幕幕血腥的画面。

  “你……你……你……你……你们全部,都死在了这辆车上。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你们邪恶的脑袋被压得粉碎,脑浆撒得到处都是。”织花眨着雪白的睫毛,泪水混着鲜血流到了苍白的脸上,“我本来想要瞒着你们,不告诉你们这件残忍的事情,而且还想竭尽全力阻止你们上那辆车。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们即使平安长大,也只会长成一个个残忍又冷血的人,你们只会越来越虚伪,越来越冷漠。让你们早早死去,是上天对你们最好的惩罚。”

  所有的小孩都尖叫着作鸟兽散,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雪白的小女孩坐在屋子中央哭泣。

  第二天,天空乌云密布,织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心事重重。

  突然,她的胳膊被两个男孩拽住了,他们一路拖着她到了敲钟的阁楼上,她想要呼救,但嘴巴被人用破布塞住了。两边的楼梯被小孩们层层堵住,她被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像要生吞活剥一样,目光中带着凶狠。

  “为了不要死掉,只有杀死这个小巫婆了!”始作俑者就是西庭。

  “是的!我们不要摔下悬崖!”

  “我也不要死!我们都不要死!该死的是这个妖怪!小巫婆!”

  一个个孩子成了残忍的审判者,他们抗拒命运的方式,就是杀掉这个预言者。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命运的魔爪了!他们见识过织花的力量,她知道小猫会落水,小狗会被车碾死,小鸟会从树上坠落,甚至她知道那个厨房那个老头会被刀砍掉整个手掌……织花就像恶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无法逆转的恐怖预言,她的嘴巴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福祸!只要织花活着一天,他们就永远笼罩在她恐怖的预言中!

  “推她下去!”西庭低吼道,小小的面孔扭曲着。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包括孩子。

  三五个男孩立刻上前,有人抬手,有人拽腿,就要把她往阁楼下抛。

  “不……不要……救命啊……救命啊……”织花死死拽着阁楼的栏杆,吓得大哭起来。

  西庭走过来,皱着眉,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

  “呼~”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

  “咚!”小小的身躯砸在地上的声音。

  “咔嚓!咔嚓!”骨骼碎裂的声音。

  孩子们趴在栏杆上,一张张原本成年人脸上才会有的复杂表情——惊恐害怕中带着如释重负。这场阴谋成功了,不,是这场谋杀成功了。所有的孩子合谋,杀掉了一个孩子。

  织花扭曲的身体躺在地上,手脚完全摔错位了,嘴里不断往外吐着鲜血,痛得浑身抽搐,眼泪一滴滴浸入了泥土中,还有从七窍缓缓流出的鲜血。

  “织花自己贪玩,从阁楼上摔下去了,我们告诉嬷嬷去吧。”西庭扶着栏杆,往下深深望了一眼,然后开始尖叫起来。

  所有的孩子都尖叫起来,大喊着救命,踩着破旧的木楼梯往前院跑去。

  他们震落了阁楼的尘埃,跨过了织花扭曲的身体,踩着这片罪恶的土地,用孩子天真的声音开始呼救。所有的孩子都兴奋不已,因为明天的旅行再也不用担心了。

  织花像块破败的抹布,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雪白的身体被血染得触目惊心。

  她无神地望着天空,有几只飞鸟穿过了灰色的云朵,飞向了远处。云朵缓缓地涌动,逐渐变成了深灰色,雷声滚滚而来,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织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孤儿院的门口前所未有的热闹。

  救护人员将织花抬起来放在担架上,往救护车上移。孩子们牵着嬷嬷的手站在门口,一脸凝重地目视着鲜血淋漓的她被抬走。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交换着眼神,窃喜地保存着这个卑鄙的秘密,然后轻轻笑了,眼神充满了解脱的天真。

  抬上车的瞬间,织花一直恨恨地盯着他们,唯一能动弹的食指一一指了过去……然后笑了。

  十三岁的织花在医院一躺就是四年。这所福利性质的医院专门针对一些社会底层人士,环境糟糕,因为经济来源有限,只有通过政府补贴才能勉强维持下去,所以从院长到清洁工,一个个每天都黑着一张脸,对待这些不能给他们带来高收入的病人们。

  织花拥有一个独立小病房,走廊尽头拐角处,破旧的仪器维持着她苟延残喘的生命。她一直在这里迷迷糊糊地躺着,偶尔沉睡偶尔清醒,大多数时候都像死了一般。谁也不知道哪怕她眼睛闭着,也能看到和感觉到病房里的一幕幕丑恶。

  这四年,她被那个恋足癖的老院长骚扰过,颤巍巍的老头儿总是戴着眼镜色迷迷地抚摸着她那双雪白的小脚,说她是迷人的小天使,是白天鹅,是森林里沉睡的小公主。

  被男护工和清洁工骚扰过,因为这个房间太偏僻了,根本没有专门的人看护她。护士每天草草走一回,也是敷衍了事。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她闭着眼都能看到一切——有人偷情有人偷偷抽烟有人赌博有人在这里打瞌睡有人收红包……她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活死人。

  入不敷出的医院打算把她当尸体处理掉,因为她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探望过,却在这里白白住了四年,如果不是院长迷恋那双美丽的脚,她也许早就被丢进不远处的太平间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织花反而觉得要解脱了,这四年非人的生活让她想死都没有办法……不,准确地说,是想死都没有那个力气。她只能苟延残喘地滚动眼珠,眨一眨雪白的眼睫毛,流几滴无人在乎的眼泪。

  肮脏的氧气罩,陈旧生锈的仪器,房间角落里永远存在的蜘蛛网,生锈的窗户,生锈的病床……四年来,一切都未改变过。

  每次来都会骂骂咧咧的粗鲁护士,一个月才见得到一次的敷衍了事的医生,打扫卫生从来不认真的清洁工,夜深人静偷偷溜进来占她便宜的护工……每次那些人触碰到她的皮肤,织花的脑海里都会闪过他们的一生结束时,飞溅的血水和骇人的死状。

  只有这样,她才能挺过去,想到这些家伙很快就要死掉了,她才能再次呼吸那肮脏氧气罩提供的氧气!

  骚扰她的护工被抹了脖子倒在了楼梯间!

  护士被拽着头发吓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枪伸进她的嘴里,砰的一声头炸开了,血喷溅在墙壁上残忍而美丽!

  医生哆哆嗦嗦逃跑着,他钻进黑漆漆的办公室里躲在桌子下,捂着嘴巴不敢喘息。他正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把长刀瞬间穿过桌子插进了他的脖子,砰的一声,血四射飞溅!

  院长老头跪在地上求饶,被活活斩断了双脚,仰头惨叫。一把刀从他背脊直接划下来把好色的老家伙劈成了两半,五脏六腑都从身体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

  织花嘴角浮着笑容,再一次沉睡了过去。

  当她睁开双眼时,看到房间里一片雪白,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可是她突然发现氧气罩还罩在自己嘴上,而缓缓有了感觉的身体猛地意识到了,很多东西正在顺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线和管子输入自己的身体里。

  一个八字胡的男人看她睁开了眼睛,温和道:“预言者,你终于醒了。”

  织花不知道自己又沦落到了谁的手里,只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八字胡似乎很有耐心,他轻言细语道:“只要你说话,我会满足你任何要求。当然……这个条件不包括让你离开。”

  织花顿了顿,一股悲戚涌上心头。她缓缓睁开眼睛,雪白的睫毛微微颤抖,想要笑,可是干涸的嘴唇连扯出一个弧度都那么艰难:“杀了……杀了他们……医院……”

  那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杀了那些畜生!!!

  八字胡寻思片刻,恍然大悟:“明白了!”立刻开始叮嘱手下,晚上开始行动。

  “等我消息,你先休息吧。”

  说罢,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织花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些人的死亡是自己造成的,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就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她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只是心情复杂,不觉得痛快,也没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只是空荡荡的复杂。

  三个小时后,八字胡推开门走进来,说已经全部搞定,包括院长。并且问织花是否满意。她点点头,其实,这是命运早已注定了的,他们给她制造痛苦,她就还击他们死亡!

  从那以后,织花成了福田家的专属预言师,她像被人豢养的宠物,主人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必须存在着,而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被困在这个白色的笼子里不能动弹!

  一定要!

  逃出去!

  织花的眼里,闪动着寒光!

继续阅读:Chapter3 预言者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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