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昊天说是四颗？”这才是玉璃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说她不明白，勾陈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昊天绝对是故意的。
先前就是他刻意来找自己，明明知道阿璃就在外面，明明自己不愿意开口搭话他还是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昊天说当初自己孵化玉璃是早知道她的身份，作为天地间唯一一条神龙，只有她才能齐集龙珠。自己收养孵化她为的就是龙珠，只需要拿到龙珠便可以掌控龙族。
“阿璃，你在紫灵殿上万年，可曾见过昊天来过此处？”
玉璃摇摇头：“不曾。”
勾陈笑了，可惜看习惯了他的笑脸，玉璃很自然的忽视了他那张魅惑众生的笑颜。
“上万年不来紫灵殿的人突然来了，阿璃，你素来聪慧，不需要我再给你解释了吧？”
玉璃不语，脑子里不期然就浮现出了一句下界的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的意思是昊天是故意来紫灵殿说那些话，故意让我听见？可是为什么？”
勾陈敛去脸上的笑意道：“我想他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的话能信却不能尽信。此人能从洪荒诸神中脱颖而出靠的不仅仅是雄浑的道行法力，心智也不同凡响，只是心太大。”
玉璃不是不谙世事，在紫灵殿无事的时候她常常喜欢窥视凡尘，自然知道所谓的人心。先前不过是与勾陈置气，她拿勾陈当亲人，可是勾陈却利用她算计她。如今在下界待了五百年，那点气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如今勾陈这么一说她瞬间就明白了。
“莫非他说的是真的，我真是那个可以集齐龙珠之人？他想利用我集齐龙珠掌控龙族？”
勾陈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她：“三界竟在他的掌控之下，连青丘狐族和凤凰一族都臣服于他，单单龙族逍遥在外，他如何能忍。”
玉璃点点头：“我明白了。他是想利用我集齐龙珠从而掌控龙族。” 话毕，侧脸与勾陈对视：“那么勾陈哥哥，你呢？昊天与你同为天皇大帝，他想要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想要？”
勾陈闻言瞬间黑了脸，这小东西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从昊天身上联想到自己身上，深深呼吸一口，自己是主宰三界的帝君，不能与这么一个小丫头置气，气大伤身。
伸手对着玉璃的脑袋就是一通揉：“阿璃，你的良心呢？”
玉璃吐吐舌头，她不该怀疑勾陈的，若说这世间谁对她最好，莫过于眼前之人了。
从树干上下地，没有注意到勾陈眼中的愕然：“出来这么久，我该回望海楼了。勾陈哥哥，先前是我不知道误会了你，而今我知道了实情，可是步子却停不下来了。昊天既有这野心，不利用我也会想别的法子，龙珠绝对不能让他得到，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龙族的命运掌控在他的手里。”
“阿璃。”勾陈扶额，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怎么又饶进死胡同里去了呢？
“阿璃，昊天不是你相像的那么简单，哪怕你是神龙，可是龙族独霸四海，子孙生生不息，他们的命运如何从来都不是你的负担。”
“我知道，勾陈哥哥，我先走了，待事情了了我一定会回来的。”话毕，虚影一晃，没了踪影。
勾陈怒极反笑，手狠狠的一甩，后面的湖水瞬间激起千层浪，而后便听见了一个他此刻极度不想听见的声音。
“哟，好大的火气，勾陈，这么多年了，本君还没有见过你的情绪波动的如此厉害过。”
勾陈转身，轻轻扫了一眼：“我记得我不久之前才说过，紫灵殿不欢迎你。”
“别，一个与天地同寿的神最怕的就是千秋万载更古不变的孤独，我们两个算是邻居，彼此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不是挺好嘛。”
勾陈不欲理会他，大步朝琼花苑外走去，哪知昊天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勾陈，看在老朋友一场的份上本君提醒你一句，你心绪不宁，对那条小爬虫动了情，历劫之日不远了。
勾陈闻言步子一顿，情么？他居然对阿璃动了情？
轻轻的扶住心口，难怪那一回心口那般的疼，原来是动了情。
几乎是转念之间他便恢复如常，转身看着昊天，一脸的讽刺。
“情劫？昊天，别用这样的话来吓唬本君，走到今日，历劫与我而言根本就不算个事了。看在你这么好心的份上本君也投桃报李一回，作为主宰天道的帝君你如此执着于龙珠一事不是也动了欲念吗？贪嗔痴，你的劫也不远了。”
昊天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嘴角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同甘共苦一回吧！”
不容勾陈有所反应，他猛然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两人同一时间离开了原地，而后在虚空中笔直下落。
比起昊天的疯狂和扭曲的脸，勾陈反而平静下来了，心中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如此也算是光明正大的下界了，以后他就可以寸步不离的守在阿璃身边。
不过，历劫么，他是不会再去转世一回的，他怕阿璃出事，怕一旦重新开始他会忘了阿璃。
一直不动的人突然就动了，毫无防备的昊天一下子就被他甩出去老远，远远的都能听见昊天的怒吼：“勾陈，你敢——”
勾陈冷笑，同为天帝，自己有什么不敢的，单看愿意不愿意而已。
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弹指之间，沧海变桑田。
或许玉璃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她回紫灵殿就那么一顿饭的功夫不到，下界早已物是人非。
望海楼里还是客满为患，然而一贯喜欢站在门口柜台后面算账的南雁北却不在了，此刻他正在食客居后面的一处小院里，抱着剑倚着墙，一脸的冷意。
屋子里趟着一个垂暮的老人，一动不动，一尘在一旁抬着碗用小勺子一点点的给他喂药。
人在油尽灯枯的时候药这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如此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喂进去的药全部又流了出来，正当一尘焦心的时候躺着的老者却突然睁开眼睛：“一，一尘，你家公子还没有回来么？”
一尘摇摇头，继而又道：“裴老爷，你把药喝了，喝了药说不定公子就回来了。”
裴元东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大限已到，喝什么药都没有用了。
“我，我怕是等不到，等不到你家公子回来了——”断断续续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带着一声大过一声的喘息，好像一句话就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你，你帮我喊你家掌柜的来，有些话，有些话告诉他，也是，一样的。”只要说出来，不带到棺材里去他就瞑目了。
一尘见他又合上了眼忍不住叹息一声，裴元东于他而言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么多年了，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南雁北回头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一尘，自然没有错过他手中还剩了一半的药。
“还是没有喝下去？”
一尘摇摇头：“没有，不过人清醒了，说是让掌柜您进去，他有话对你说。”
南雁北眉头一拧，身上的冷意越发的重，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开口打发了一尘：“我知道了，你去前面忙吧！”
一尘走了，他又站了半响这才推门进去，一进门，那股浓郁的药味就扑了过来。
床上的裴元东听见动静缓缓的睁开眼睛：“你来了！”南雁北没有吭声，站在他床边上就那么看着他。
裴元东也不介意，他喊南雁北进来就是为了说话而不是听南雁北说话。
“我怕是等不到龙公子回来了，可是有些话我不想带走，所以让一尘小哥喊你来。”
裴元东那死灰般的眸子突然就有了光彩，先前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瞬间也流畅了起来，南雁北看的直皱眉，这真的是大限已到回光返照了。
“我第一次到望海楼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与大多数人一样慕名而来——”
那一年他二十岁，正是一个人一辈子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光。
他慕名来了望海楼，遇见了那个他一辈子都够不到却也忘不了的人。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那个人，只觉得两人站于一处那人便是天上的皎月，而自己就是尘世的一粒沙土。
情之一字就是怎样奇妙，只一眼便一声沦陷。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人的一切，年年岁岁都提前来望海楼，可是除了听别人称她一声龙公子，再不知其他。
彼时，他只当她是男子，与自己一般无二，也曾因自己的心思感到羞愧，他居然喜欢上一个男人，还不惜为她抛却身份地位，抛却自己的青梅竹马。
而后那月下惊鸿一瞥他才是真的沦陷了。
年年观潮，旁人观的都是潮，只有他看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