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似乎朝朝暮暮都为了八月那一个月而活。
“南掌柜,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我此生能遇见你们,也算是无憾了。”
年年岁岁,他不是没有想过表白,可是从最初的没有勇气到最后不敢提。
时光荏苒,他瞬间就到了而立之年,可是她连同望海楼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就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虽然近在咫尺却如那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
如今,他大限已到,他不怕死,但是总想着临死之前能够看她一眼,远远的看一眼便好。所以他才托人带信给望海楼,散尽家产住了进来。
哪知依旧见不到她。
说完话,他嘴边含着笑意,若是下辈子他还能再见到她,一定不会再那么懦弱,懦弱的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一时间,他似乎产生了幻觉,隐隐的听见有人在喊:“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而后只听房门一声响动,又有人进了屋。
“雁北,他是谁?”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元东竭力的抬眼,一袭白衣依旧,朱颜未改,却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不过没有关系,总算看见了,他无憾了。
南雁北看见面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玉璃并未发觉。
“裴元东。”
玉璃半响才想起来:“原来是他!”走到床前一看,人早就没有了气息。
眼下已经到了四九天,北海那般已经冷的没办法露头,可是南海却依旧如春天一般暖,莺歌燕舞百花齐放。
玉璃前脚回望海楼,后脚楼里就进了两位不速之客。
勾陈不是头一回来,南雁北知道他是自家公子兄长,二话不说便唤来一尘带他上楼安置。
至于落后了一步的昊天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刚刚进门,学着勾陈要房的时候南雁北便道:“客官,望海楼有规定,进楼需先交定金。”
昊天顿时黑了脸,抬手一指:“他为什么不可以付钱?”
“他是我本公子的兄长,你么,只能算邻居。”玉璃出现在二楼,虽然她不知道何以勾陈和昊天会同时下界出现在望海楼,但是看见勾陈她心情还是挺好,一把拽住勾陈的袖子就往三楼走,还不忘回头叮嘱:“雁北,下面那个是本公子的邻居,记得所有花销打八折,好好招待!”话毕,别有深意的看了昊天一眼。
下界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不玩死他龙玉璃跟他姓!
勾陈任由她拽着上了三楼,进了屋子之后一眼就看见东次间那口金灿灿的大浴桶,忍不住就笑了,阿璃这爱好一直都是这么特别。
玉璃在他前面几乎是挨着他站立,没有发现他的表情,等她转过身之后勾陈脸上的神情早就恢复如常了。
“勾陈哥哥,你怎么会突然下界,还和昊天一起?”她记得两个人的关系真的非常不和谐,除非三界有大事发生,否则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怎么能不好奇。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什么说来话长,分明就是不想说。
“我们互相坑了对方一把。”
玉璃一愣,而后满脸愤怒:“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回愣住的是勾陈,明明是互坑,可是阿璃好像只关注到昊天坑了自己,这心偏的也真是没边了,不过他心里好舒坦。
想着下界前昊天的那一席话他那颗沉寂了数万年的心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波动起来,尤其是在看见玉璃之后,跳动的越发的快,快的他有些不习惯了。
玉璃见他不语只当是默许了自己的话,扯着他出了屋往里走了一段又进了屋:“这是你先前住的屋子,一直都不曾给别人住过,以后你还是住这里。”话毕,抬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面具,伸手想摘下来,可是到底还是又没能付诸行动,只不满的呢喃一声:“难不成要一直带着这东西不曾?丑死了。”
勾陈嘴角微微一扬并不说话。
安顿好了他,玉璃兴致颇好的出了屋子,嘴里哼着新学来的小调下了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
远远的,后面的红袖楼隐隐有人相和:“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玉璃摇头轻笑,甩着袖子下了楼。
门口的账房早就换了人,南雁北做起了甩手掌柜,玉璃下楼并没有见到他的人影,索性出了角门朝红袖楼走去。
这个时辰,艳阳高照,红袖楼正是休眠状态,特别的清静,她正好找绿娆说事情。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一面弧形的拱门,而后便到了红袖楼的后门。
玉璃在拱门旁边顿了顿步子,不知道是不是又过了几百年的缘故,她突然感觉到此处有些不一样了,瞅了一眼拱门两旁的石雕踱步进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她的脸突然就僵了,眼下正是桃李纷飞的好时节,偏偏红袖楼这边还是寒冬腊月,满园的花枝连一点绿意都没有,小径之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整个世界被冰封。
搞什么?还有人敢在绿娆的地盘上作怪?北海的冰龙王啊,一怒万里冰封,谁吃了豹子胆了?
眉头微微一怵抬脚进了楼。
红袖楼的前院是里面的姑娘待客用的,后面是绿娆自己住着的,顺着墨色的楼梯上了二楼,而后她整个人当场就石化了。
好好的阁楼,除了几根柱子还算是健全,其余的全部变成了一堆废墟,两条缩小的龙横在地板上怒目而视。
刚好玉璃不陌生。
冰龙是绿娆,那条黄的跟屎一样的么,自然就是敖邡。
“你怎么还赖在望海楼?西海就没有一点事情?当心你的老窝被端。”施施然上了二楼,勉强寻了一个站脚的地方。
绿娆一看见她立马显了人形,一脸委屈的扑了过去:“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
玉璃不着痕迹的往后退,退无可退,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走吧,你这搞成这样,咱们去前面好好说道说道。”话毕,看了一眼一脸阴郁的敖邡:“那个谁,你也来,咱们得好好算算账。”
算账!绿娆闻言破涕为笑,忙不迭得扭着腰跟着玉璃下了楼,她就知道,只要公子回来,定然会为她做主的。
后面的敖邡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连那双极喜欢放电的桃花眼都变了型,怪不得阿娆不愿意原谅他不愿意与他一道回西海,原来是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回了食客居,依旧是二楼,玉璃对着楼下穿梭的一尘招招手:“去,找找你们掌柜的,让他过来帮忙算账。”
一楼新来的账房先生百忙之中抬了抬眼,算账不应该是找自己吗?为什么要找掌柜的?
然而这会儿南雁北可走不开,他被人缠住了,还是新来投宿的客人。
海水不时的冲刷拍击着海岸,海浪声此起彼伏,一袭黑衣的他抱着铁剑立于大海中央的礁石上看着面前身着白底金丝云纹的男子:“说吧,阁下约在下到此究竟意欲何为?”火红色的九尾金凤面具之下只露出鼻尖和一张嘴,此刻,一阵刺耳的笑声从他嘴里传出来,明明不大,却半丝不受海浪的干扰,刺的南雁北耳膜隐隐作痛。
“南宫天师,千年不见,别来无恙!”
南雁北闻言身子微微一怔:“你是何人?”
“呵呵,我是何人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何人即可?南宫雁,只要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便好,千万不要因为在尘世间呆久了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不劳阁下提醒,南某自然知道,下界呆的再久,南某也是紫灵殿的掌管妖魔二界的天师。”
昊天闻言怒极反笑:“很好,看来勾陈的紫灵殿也不是那么差劲,如此才算是有意思不是?”
南雁北听闻勾陈二字眸子突然一闪,手中的铁剑嗖的一声出鞘,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
剑身瞬间指像昊天的眉心,而后化作无数道剑影将其包围:“阁下既然知道我是谁,便应该拿下面具,我最讨厌藏头露尾之人!”
昊天轻笑:“原来南宫天师这些年不止是打打算盘算算账啊,这伏魔剑越发的厉害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感受一下它的威力了,不过,眼下还真不是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