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积极改变自己的局面，季浩源不知道应该出国还是出家，在放弃和占有夏曦瑶之间又斗了几个来回；夏曦瑶想着赶紧出人头地，赚钱享受人生；葳蕤希望能够早早从妾的尴尬位置解脱出来，重新做回那个妖娆快活的交际女郎；蓝雪臣只想要两样东西，画画的名气和，娶了夏曦瑶。
可是一晃眼过去三年多，葳蕤的孩子已经能够满大街跑了，大家的生活却还是没什么变化。
夏曦瑶已经十六岁了，她个子抽了很多，脸张开了一点，端庄中总透着一点妩媚，胸前两坨圆鼓鼓的肉将衣服撑起来。可那脸看上去还是稚嫩得很，大家都说她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处事倒是不错，但是那心态却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意思就是，她活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担心。
“啊——”夏曦瑶叹了口气，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这钱攒起来还真是慢啊。她已经不做打字的活儿了，给老师做助理，帮忙做翻译批改作业之类的杂事，她想教学的，钱能多出不少，但是学历是硬伤。她没办法将前世未读完的博士学位带过来继续进修啊！
“怎么又唉声叹气的？”夏母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整天就知道算钱，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我现在就缺钱嘛。”只担心钱多好啊，她以前还要担心学业，还要担心工作，还要担心未来买不起房，现在，后面三个担心都没了，真轻松。
“你担心钱干什么，我看了，你赚的那些，能置办顶好的嫁妆，不用着急。”
夏曦瑶：“……谁说我要置办嫁妆了，我要出国读书。”
夏母叠衣服的动作停住了，提高了声音问：“你说你要干什么？”
这个语气，是生气了么？夏曦瑶心中惴惴不安，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多给自己留点私房钱了，看这架势，大概是要不出钱了吧。
“出国读书啊……有钱人家不都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读书嘛。”她这说的没错，到了现代，这样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大家都觉得出国能够镀金，或者说，适合科研。
“这件事，我再跟你爸他们说说，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个，谁知道你抱了这种心思。”夏母继续叠衣服，但看得出来，神色有点恍惚。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想做得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夏曦瑶没有出声反驳，但是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外面由远及近传来喊叫声，夏曦瑶和夏母两个人仔细听着，却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在吵吵嚷嚷些什么。
“我出去看看。”夏母将衣服叠好，放到柜子里面就出门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母亲也没有回来，夏曦瑶好奇，就把手里的东西做了个标记，整理好，也出去看热闹了。夏家的屋子在胡同里面，她站在家门口能够看到大街上一群学生装飘过去，胡同里的人，站在门口和街口看热闹。
“保卫林渑岛，严惩卖国贼！”
“保卫林渑岛，严惩卖国贼！”
或许是因为喊口号的人太多了，总有些杂音，所以在屋子里面听得并不清楚，一出了门，就觉得这气势浩大。夏曦瑶走到街口和母亲站到一起，看到了学生手中打着的旗子，简易的白色麻布，用毛笔写了八个字，正是他们的口号。
林渑岛是一个海岛，距离临安省并不远，渔业资源丰富，是让渔民经常能股满载而归的地方。看这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难道是林渑岛要割让出去了？但是，最近也没有发生战争啊。夏曦瑶趁母亲不注意，向队伍前面跑，夏母发现了，在后面喊她，她就只当作没有听到。
“这孩子，就喜欢掺和事。”夏母恨恨地，现在这世道多乱啊，大家谁不是离危险远远的，偏偏小女儿就是不安分，气死个人了。她跟在后面想要追上夏曦瑶，可是比不上小女孩子身体轻快跑得快，最后到底是把人跟丢了。她总不能不回家吧，等回家了再教训她。
在队伍最前面的，果然是云禄和季浩源他们。
“季浩源，季浩源，发生什么事啦？”夏曦瑶跑到他身边问。
季浩源打一下云禄，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会，就拉着夏曦瑶站到了街边。“你还没看报纸么？不知道为什么，维洛国提出租借林渑岛，蓝元帅派去谈判的人答应了。”
“答应了？”夏曦瑶也觉得惊讶。一般而言，说到租借，就是强占而已，维洛国不交钱国内也没办怎么样。可是，关键是，为什么会答应呢？这一看就是丧失主权的行为啊，蓝元帅也不是个卖国求荣的人啊。
“不知道交换什么条件，但是，林渑岛不能出让，多少渔民就指望着那点收成了。”
或许是有后世的经验，夏曦瑶还是理智一点的。当年李鸿章被派去签订《马关条约》，多少人都在破口大骂，骂他是卖国贼，骂他没有作为。可是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请外国势力调停失败，在谈判桌上不得不听从伊藤博文摆布的时候，他才是最痛苦的人了吧。“弱国无外交”，一个破落王朝的大臣，再怎么有能耐，再怎么能说会道，也无法扭转乾坤啊。巴黎和会上也是如此，外面的人只能看热闹，里面多少龌龊事呢。
“你，这是怎么了？”见夏曦瑶眼睛垂下去，脸上一片悲戚之情，季浩源弯下腰小心翼翼询问，连呼吸都停住了。
“只是觉得你们这口号要改，这怎么就被成为卖国贼了呢？总要先清楚合约内容吧。现在既然还没有签字，就是有回寰的余地，这个样子，让派去谈判的人多难受啊。”
“你说得对。”季浩源站起身来，看着渐渐远去的学生队伍，面色沉重，“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把这事全权让给学生去做，也没想到这些。你在这里等着，就不要跟着了，我让他们立刻停下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看起来很紧张呢。
夏曦瑶才不会听他的话，在原地等则，待季浩源跑远了，她就一会儿快步走一会儿小跑地在后面跟着。
学生，激进，自然也就有其可能会过激的缺点。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连中庸都有缺点呢。只是，历史上总会有偏激之人做出偏激之事，几乎毁了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事情。
夏曦瑶走到前面的时候才看到一片混乱，学生都在四散逃跑。
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意见出现分歧之后的四分五裂啊，那是……
她踮起脚尖，果然看到一群警察正在抓人。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喜庆啊。
实在怨不得她这么想，有时候，不知不觉总有些事会让她出戏，比如现在街上的老鹰抓小鸡游戏。她记得当初读史料的时候，记载五四运动上街游行示威的那群学生，“罢课演讲、查封日货、烧毁赵家楼、痛打曹汝霖章宗祥”，有些行为委实扰乱社会秩序，打砸烧之后多少贫苦百姓也受连累，开始的时候警察可拿他们基本没什么办法的，后来抓人，可学生根本不怕抓，请佛容易送佛难，站在警察署里就不走了。
现在，别说警察出来的这么快，抓人抓的这么多，这作鸟兽散的学生又是怎么回事，刚刚的冲天豪气万丈豪情呢？总觉得她生活在一个有无限bug的小说世界里面，后续如果会有战场杀敌的剧情。
季浩源看到的就是夏曦瑶竭力想要忍住不笑的表情，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干嘛啊，快帮个忙，季浩源！”云禄正在跟两个警察对抗，力气就要没了，见季浩源竟然一动不动了，大喝一声让他回神。
“什么？”季浩源愣愣地问，却没想，脑袋上被砸了一记闷棍，晕过去了。
云禄：“……”这么不禁打！他眼角余光瞥到了站在一旁的夏曦瑶，心想果然，除了这个女孩子，还有谁能够让季浩源恍惚到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他晕了，我也晕掉好了。”说完，就两手一张，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摔了下去。
警察：“……”
夏曦瑶寻到了季浩源的时候，看到他脑袋后面有血，心顿时就被揪了起来。这，这不太像她的感情，可是，不对，这就是她的感情。
她克制住自己，不能够想太多，跟在警察后面跑。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他脑袋后面破了，先送他去看大夫好不好？”
两个警察本来没想搭理她，可是女孩子懂礼貌，声音又甜，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况且这些学生，他们也真不敢弃之不理，毕竟又没犯什么大过错，就答应了她：“那好吧。”
“谢谢叔叔。”
夏曦瑶带着些私房钱，到了大夫那里，给季浩源治完了伤，开了药钱，想都没想，把剩下的钱都送给两个警察了。
“警察大哥，钱不多，但是，你们看，他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不如，你们就当没抓到人吧。反正，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人会看出来不是么。”这不一会儿，她这称呼就变了。
两个警察掂量了一下，一人一个大洋呢，心想，一个女孩子还挺有钱的，但是，他们不敢放啊。“说实话，姑娘，别人都能放，他不行，我们要拿他上去交差的。他可不是学生了，而且还是带头的，总是要回去审问一番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要是家里有人，说不定就关两天就放了。钱呢，你就收回去吧。”
“那钱你们就拿着吧，请麻烦帮忙照看一下伤者就好，谢谢二位了。”
“那，行吧。”两个人收了钱，就把人抬走了。
还好伤得不是特别严重，夏曦瑶舒了一口气，想到要赎人这件事，连忙跑到季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