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瑶拿到了自己写的日记，心道还好没有用温敏语来写，否则被霍尔科夫看到，他会恨死自己气得现在就要杀了她吧。
宛脱维亚人来势汹汹，霍尔科夫正在悄声收拾东西离开，这人哪，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好朋友普勒斯忘到脑后了吧。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夏曦瑶没有回答，她最近连话也懒得说，甚至于想要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踪迹都抹掉。霍尔科夫没有逼迫她，只是将她抱到怀里，也不说话，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她一直都觉得霍尔科夫这个人很冷，所以呢，连这吻人都是同样的冷清，让她忍不住身上打寒战。
霍尔科夫的动作便停下来了，就这样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被他这样打量，夏曦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皱着眉头发出声音。“啊，啊——”她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将她的肚皮踢开了。
“尤利娅，你怎么了？”霍尔科夫发现她的不对劲，终于慌张了起来，“尤利娅，尤利娅。你等一一下，我让人去找医生。”
夏曦瑶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灯，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疼，好疼。”她时不时发出尖叫声，小腹坠痛，让她无法克制的用脚蹬被子。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她的唇色就像脸色一般苍白，仿佛下一刻，死亡之神就要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拖走。
“医生来了，尤利娅，你感觉怎么样？”霍尔科夫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她却觉得他十分遥远，用力握住他的手，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好像快要生了。”
她没有清楚的算过自己的日子，但是觉得这个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面活了很长时间了。
“夫人要早产了。”她的腿被医生打开，霍尔科夫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下面有一滩液体，只听医生说，“羊水已经破了，现在立刻准备东西，生产。孩子虽然不足月，但是还有很大的可能活下来的。”
霍尔科夫赶紧去叫人准备东西，见夏曦瑶痛苦的模样，他甚至问能否剖腹产。
“我不要，”夏曦瑶叫出来，“我不要剖腹产。”
霍尔科夫没有听她的，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医生。
“不行，且不说这里的医疗设施达不到那种水平，就算是能达到，怕是夫人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应对。”
“那好吧。”他淡淡应答，然后将夏曦瑶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在旁边陪着你，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夏曦瑶痛得失了神志，掐着霍尔科夫的手不放。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她痛得大叫起来，“混蛋，为什么要让我生孩子，你去死，混蛋！”
霍尔科夫听了，一言不发，只是见她这样痛苦，也在想，以后就不要再生孩子了。他们的宗教信仰使得每一个家庭都很喜欢生孩子，一对父母常常带四五个孩子。可他不想要了，他不想让她再经历这样一次痛。
医生见他的手已经被掐出了血，想要让夏曦瑶换个东西抓，却被霍尔科夫拒绝了。他想要让她感受他，他就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过，甚至，跟她同样在痛着。
或许是因为夏曦瑶在怀孕期间吃东西不多，也或许是因为不足月，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她其实阵痛没有多久就将这个小家伙生了出来。霍尔科夫一向不喜欢小孩子，他觉得那些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就像是一群小恶魔，可是见到她身体里孕育出来的这个并不是特别好看的婴儿，他突然就有了一种喜悦感，这样的喜悦感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婴儿还在哇哇大哭着，霍尔科夫却没有半分不耐烦，温柔地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夏曦瑶，问她：“你想要看看么，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啊，夏曦瑶伸出手，想要将小家伙接到怀里。霍尔科夫坐到她身边，将孩子放到她的臂弯中。
长得真丑，夏曦瑶心想，可是就算长得这么丑，她却还是那样喜欢，因为这是她的孩子啊。初为人母，她有一丝丝恐慌和焦虑，更多的则是甜蜜和喜悦。可是，当她看到霍尔科夫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却越扩越大，她孩子的父亲，是那样的一个恶魔，她要如何才能够让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
因为夏曦瑶刚生完孩子，霍尔科夫带她出逃到琼恩国的计划不得不向后拖延。
“你可以先走，我和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做，宛脱维亚人就算是打过来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夏曦瑶很明白自己这句话是在说谎，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当年二战的时候，苏联人占领柏林之后有多残忍，他们将德国士兵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统统还给了那些妇女和少女。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轻易地评论和衡量这样的做法，只是战争，怎么可能会有不危及到寻常百姓的呢？
霍尔科夫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他可不相信到时候她真的会带着孩子跟自己去相聚。他其实更担心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那群宛脱维亚士兵手中逃出来。
“你知道，在战争中，被俘虏之后的敌方女兵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么？”霍尔科夫摸着她的头说，“会被人的。”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在现代社会，还是在有法律监管的情况下，网络上的美丽女孩子都会被一群思想肮脏的男人进行言语上的侮辱和意淫。平时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说不定只是被法律被国家暴力机构吓到了，如果有这样一个不受管教和束缚的机会，他们就会像是最残忍的野兽，将体力差的女孩子像是小兽一般玩弄致死。
夏曦瑶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宛脱维亚人和琼恩国的人比想象中来的要早，他们一个从陆路攻击，一个从海上登岸，还有凯斯特的飞机在上空轰炸，温敏帝国的首都就要被占领了。
城堡的顶部被炸弹打下了一块，霍尔科夫带着夏曦瑶往楼下走，到了他在家中的实验室。因为实验室设置在地下，就如同防空洞一样安全。在这里，她见识到了霍尔科夫做过的实验，看到了他绝密的实验过程和实验结果。许多实验过程都被相机拍了下来，夹在文件夹中收纳着。夏曦瑶看到了照片上那些人睁大眼睛扭曲的面庞，还有霍尔科夫脸上的冷漠。他把那些受害者都当做了小白鼠，看他们挣扎着死去达成了实验目标甚至会露出喜悦的笑容。
她觉得好冷好冷，也觉得好怕好怕，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狠毒到这个样子？
“霍尔科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跟他主动说话了，这样一开口，他觉得高兴。
“如果，我成为一个实验体，成为你的研究对象，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我？如果，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我被抓起来，送到了你的实验室。你是不是，是不是会一点都不犹豫？”
他瞟她一眼：“不会。”
“为什么？”夏曦瑶笑笑，“你回答的也太快了吧，我跟你可是一点都不认识的，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这一次，霍尔科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他和她似曾相识。如果他是在实验室中见到她的话，就一定会将她带出来，锁到自己的屋子里面，把她据为己有。
“把枪拿上，”霍尔科夫递给夏曦瑶一把枪，“我已经和琼恩国方面取得了联系，在他们进入到这里之后，不会伤害我们的。这个，只是给你以防万一有人开枪用的。”
她看着霍尔科夫的脸，觉得看不懂他了。只是，她还是接过了枪，裹在了孩子的被子中。
他在整理自己的实验数据，突然发出一声遗憾地感慨：“到了琼恩国之后，应该就没有这样的活人能够供我来做实验了，听说他们对犯人也不会这样。到时候，可能只能从人贩子手中买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实验室里面突然想起了枪声。
霍尔科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然后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夏曦瑶。
“砰——”又是一枪，依旧是心脏的位置。
她在打他的心，她要将他的心打得千疮百孔是不是？霍尔科夫笑了，嘲笑自己的愚蠢，为什么要将枪交给她？明明知道，她恨死了自己，恨不得远远离开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可是，他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霍尔科夫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夏曦瑶看，他要记住这个人，然后，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要将她抓到自己身边。孩子，还有他们的孩子，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放弃的，死都不会放弃。
孩子被这两声枪声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夏曦瑶将枪扔在实验台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轻声哼着歌，哄着自己的儿子，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像刚刚，她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打死了一只蚊子。
霍尔科夫已经死去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看着之前的方向。
孩子被夏曦瑶哄得睡着了，她坐下来，坐到地上，坐到霍尔科夫身边，将他的眼睛合上了。
霍尔科夫，我想，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不，已经不止是有点了。但是，没有办法的，我的良心不允许我毫无负担的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审判者，我没有办法审判你，杀了你，我有罪，但是，我不怕有罪。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欠那些死者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慢慢还。
眼泪从夏曦瑶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滑落，她拍着孩子，双眼无神。从实验台上拿过枪，想要一家三口人干脆地死在一起，却觉得对孩子太不公平，就这样，将枪又扔在了脚边，摇晃着怀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宝宝，唱起了歌。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喔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她曾经很喜欢这首歌，觉得是自己听过的歌曲中最伤感的，那种淡淡的，却能够刺穿人心的伤感。
一遍一遍唱着这首歌，夏曦瑶听到了，地下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