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归去
最近频数降雨,依蒲狸所说,天降甘霖乃是祥兆。寓意着农户年丰时稔、岁岁丰收。孟環素笑而不语,但愿如此吧。
——
孟環素感觉到恐惧…
这种恐惧在内心中油然而生,如同洪水猛兽。
因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是前来讨命的,数十个身穿黑色衣袍、看不清容貌的杀手。
他们手上泛着寒光的利刃,不知道沾染了谁的血,已经干涸在刀柄上。
那群人似乎就快要抓住她,可孟環素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她只能命令身下的马快些跑。
孟環素周身的毛孔瞬间张起,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身处在这样的逆境中。
黑衣人开始放箭,她没办法闪躲,大腿、后背,均感钻心的疼痛。
孟環素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命丧黄泉,可能是求生本能,毫不犹豫地拔下腿上那一箭,箭头泛黑,显然那群人要置她于死地。
恍然一梦,孟環素猛地睁开双目。
这里还是她的厢房,她的鹅黄色绣芍药的暖帐。
原来、原来这是一场梦,孟環素坐起身,发现额头上已是森森冷汗,窗外下着沥沥大雨。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房间中没有点燃任何一支烛火,孟環素放任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喘着粗气。结束了,结束了,不过是一场梦,她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她渐渐缓和了心神,这场梦境太过真实,她竟恍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可这终究只是梦境,不是吗?
她安慰着自己,闭上眼。
————
隽秀楼,郢都中有名的花楼。顾名思义,有很多像花一般美丽的姑娘的地方。孟環素早有耳闻,郢都中最有名的四小花伶、八大春。色就是出自隽秀楼。一歌一舞价值百金,这十二位姑娘年年岁岁就像是水蛭一般掏尽来这座花楼的三教九流口袋中的银子,这十二位姑娘贞洁保守,靠着才艺赚钱,也算难能可贵。
可孟環素十分猜不透云厥国的皇帝为何与她约在花楼,以至于她换上了男装行走的方便些。
半路上,孟環素忽然记起前几日正是科举考试,今日正是下榜的日子。不知这一次萧书生还是不是依旧名落孙山,心中难免唏嘘。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马车骤然停下。
闹市口的人群熙攘声络绎不绝,想必,这里就是隽秀楼。马车的幕帘被悄然掀开,是一身水绿色男装长衫的般若,言笑道:“公子,我们到了,奴才扶您下车。”孟環素点头。
门前的朱漆门匾上提着‘隽秀楼’三个清丽的大字,还未置身于屋内,便可听到琵琶、琴、竖笛以及莺声燕语,唱歌的那女子声音百转回肠,不娇不媚,是属于江南女子的柔弱,令人全身禁不住酥麻的感觉。
“是孟公子吧,这边请。”想必眼前这半老徐娘的女子就是这座花楼的妈妈了。
孟環素刚刚跨进屋内,就被这里的香气所吸引,这里真的好香啊。
不是花香、不是果香、不属于任何一种,就是特别独特的香味。
孟環素第一次闻这样的熏香,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若自己是个男儿身的话,哪怕永永远远沉浸在这温柔乡中,也宁可做一只牡丹花下死的野鬼。
可她不是。
这隽秀楼果然有意思。
中年女子穿过了正厅,许多年轻女子在台子上跳舞,无一穿着不露骨露相。她们随着乐师的音律随意舞动曼妙的腰肢,引得台下的男子频频喝彩,更有大胆的在怀中捡块碎银子往台上抛,那台上的姑娘也丝毫不避讳,笑嘻嘻的俯下身去捡银子。
孟環素微微皱眉,她实在不能理解所谓的红尘女子,她不假言辞,快速的避开这滩糜烂不堪的景象。
走过了后门,是一方花园。五六个丫鬟在花圃中修剪花花草草,红梅月季、晚香玉、翠霞芍药…皆是十分艳俗的花草。离前方不远处越过石头叠的方拱形桥便可见一座二层的小楼,那老鸨骤然停下脚步,恭敬道:“云公子就在二楼等您,请。”
孟環素微微点头,般若从袖袋中捡出两锭沉甸甸的白银,权当辛苦费。那老鸨见了银子眼睛直发亮,献媚道:“奴家谢过孟公子打赏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奴家。”
老鸨欲言又止,沉默半响,补充道:“只是云公子说过,他只想见您一人,其余人等要在楼下等。”
“那怎么成!我家公子要是…”般若正欲还嘴,孟環素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没关系,云公子想必不会做什么伤害我的事,你就在楼下等我。”
般若乖乖闭上嘴,目送着孟環素进了那座楼。
不起眼的二层楼别有洞天,以乌木做梁,雕刻着富贵万年的图样。这屋子中的陈设,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尤其是云顶之上那颗如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更是千金难求,此时熠熠生辉,像悬着颗小太阳,晃得人眼睛生疼。
楼梯皆是用乌木制造,这种乌木来自云厥。终年不腐,产量稀少,整个郢都中想必只有皇家才能用如此珍贵的木材,想不到在这里还能一见,每一格都被能工巧匠雕刻上日月星辰、飞鸟走兽的图样,彰显这座楼主人的尊贵无匹与别出心裁。
孟環素步入二楼,男子背对着孟環素坐在一方紫檀桌前。乌黑浓密的青丝半绾在略高的银冠中,其余的发丝温柔的依附在他挺拔的背上,他身穿着一件泛着银白的长袍,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样式的滚边,不用见他的容貌就知他定是那种丰神俊朗、高不可攀的男子。
孟環素走到他身前,好歹这人是一国之帝,她一个大家闺秀,这些不可避免的繁文缛节自然是不可免的。她略做恭敬的掬手:“鄙人见过儒帝。”
那人并没有即刻回首,手中泛着青色的茶盏略略颤抖。半响没有说话,孟環素心中不免奇怪,口上又重复道:“鄙人见过儒帝。”
‘啪嗒’一声,茶盏搁在上好的紫檀桌上。
那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狠狠地将孟環素拥入怀中,一阵好闻却不知名的花香迅速窜入孟環素的鼻息中,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反抗。
“琼花…”那人的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微微颤抖。
孟環素怔住,琼花是谁?云厥的皇帝这番是作甚?难道是他国见面的礼节吗?总而言之她的心里很乱,就是莫名其妙的……发自内心的……并不抗拒他的拥抱。
须臾后,孟環素恢复的理智。她今日方与云厥国的皇帝初次见面,她平日中也从未认识云厥国的人,所以孟環素膛目结舌道:“登…登徒子…”
云厥国皇帝竟然是个登徒子!孟環素欲挣开他的胸膛,没想到他拥的更紧,孟環素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
“琼花,我终于找到你了…”
琼花?什么琼花?她可没有这样俗气的名字。云瑰儒渐渐松开桎梏她的怀抱,看着微微颤抖、不知所措的孟環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