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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部,数十张草席榻上躺着瘟疫患者。有老有少,他们疼痛的噎唔着。每日太医开的方子治标不治本,每到黄昏便疼痛难忍。那蓝医少年走到一张草席榻前,榻上是一老妇。他伸出手,雪白而修长。仔细的探着老妇的手腕,再抬手翻了翻老妇的眼睛。一套动作娴熟有致,有条不紊。他坐直身子,眨眨眼睛。慢条斯理的道:“我可以用十成十的把握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瘟疫,是中毒!”
孟環素皱起柳叶眉,不禁对此少年质疑几分:“御医皆诊断,此疾是瘟疫。”少年冷哼一声以示他多么鄙视御医,又道:“敢问这屋子中的病人大部分可是住在同一条街?”
孟環素仔细想了想,发现瘟疫的患者的确是来自同一条街。不禁点点头,少年起身,抖落抖落蓝袍子。又是慢条斯理的语气:“那好了,这回御医派上用场了。还请郡主下令好好排查这一条街的水井。”他迟了迟又道:“最好以最快的速度封锁城西的水井,以免百姓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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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環素派去的一干御医约两株香后回到医馆,以余太医为首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
“老臣老眼昏花,竟看不出这是中毒之症。请郡主赐老臣死罪?”蓝衣少年轻咳了咳,得意的看着孟環素。
“余老太医起来回话。”随着孟環素话音,一众御医起身。只听孟環素冷冷道:“可有对症之策?”
余太医摸了一把汗,颤颤巍巍的鞠身:“郡主赎罪,吾等的药方依旧指标不治本。还请小师傅指教一二。”目光忽的一下子都落在蓝衣小师傅身上,他打了一个哆嗦。刚刚扶起的茶碗一个嘚嗖,差点掉在地上。他稳了稳,只听茶碗'啪哒'的一声搁在桌上。只听他依旧慢条斯理,语气温软。
“且上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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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天后,病情得到了缓解。孟環素在蓝医小师傅口中得知他名叫穆泱,师承神医穆邬子座下。穆泱几日的没日没夜不合眼,所幸百姓并没有伤亡,真是万幸。孟環素本想着如此青年才俊召回太医院,假以时日定是能成了大器的,可穆泱却委婉的回绝了孟環素,以他一只闲云野鹤,宫中规矩繁多,怕有一日,说错了话掉了脑袋为借口,孟環素一想,却是如此,便也不可强求于人,于是罢了。
鎏王苏漾派人大查彻查,发现城东水井中投放的毒药是高丽专有的一种名为玉叶酥的毒药,无色无味。郢国人自是没有见过,更没有对策。而在城西的水井,经过几日的蹲点。擒获可疑人等,可惜的是那细作被擒获后便咬开牙中嵌着的解药自尽,孟環素人等未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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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漾垂着眸子,手中端着军报。他身子坐的笔挺,犹如翠竹,想现如今郢国中,他是多少待字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他眉头渐渐紧锁,认真的并没有发觉孟環素。她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把茶壶搁在他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苏漾这才慢慢抬起头。
瞧见是她,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来了。”
他把军报撇在桌上,轻轻的按着太阳穴。一边给她腾出一点地方,示意她坐下。孟環素此时换了一身赤红色的战甲,看着威风凛凛,赏心悦目。苏漾看着不禁心头一荡,崴过茶壶给她置了一杯茶。
孟環素捡起方才他撇下的军报,只听他在一边道:“高丽人果然阴邪,沧国素来与高丽交好,前些日子又把高丽的王鸢公主嫁给了老皇帝。”
孟環素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为难了那尚在妙龄的王鸢公主,听说那大沧国皇帝已经年近六十,就是唤上一声祖父也不为过,高丽皇帝也忒是心狠,竟把自己亲妹妹活活推进火坑。”
苏漾坐在一边端详她的表情,喜滋滋道:“王鸢公主是高丽皇帝的庶妹,与高丽皇帝素来不怎么亲近。倒是听闻那王鸢公主在和亲路上打算了结了自己,可侍卫发现后,竟硬生生捆到了大沧生米煮成熟饭才算完事,你说这女子真是可悲,若是你遭人如此对待,我可是咽不下这口气。”
孟環素斜了眼苏漾,惊奇叹道:“我竟不知大名鼎鼎的鎏王如此八卦!但是若是说这举国上下能捆的住我的人只有三个人。”
苏漾倒是来了份好起劲,高兴地问道:“何人?说来听听。”
孟環素把那军报搁在桌上,笑眼半眯着:“我爹、我娘。”
苏漾扳起手指算了算,发觉不过两个人,又问:“还有一个人呢?”
孟環素干笑了两声:“自然是我未来夫婿了。”
苏漾霎时间眼神炯炯,亮的如同两个大灯笼,喜道:“真的?那本王明日就修书给皇帝哥哥为我们指婚,我想把你捆起来很久了,素儿。”苏漾挪了挪屁股,若有若无的贴近孟環素。连说话的喘息都喷洒在孟環素面颊上,热热痒痒的,搞的她好不舒服。孟環素一个飞拳便打在他那俊脸上,只听苏漾‘嗷’一声,便挪了回去。
孟環素冷冷哼了一声,苏漾在她面前素来没个正形,他的话且当笑话来听听,孟環素话锋一转,道:“不知高丽麾下最近从哪得来一员猛将,真是棘手。”
苏漾揉着脸,恢复一脸正经样子,道:“我听过那人的名字,貌似叫霍元,王勇都曾两次败在他手下,委实棘手。”
孟環素不可置否,天气逐渐闷热。帐子中难免飞进来飞虫,想想苏漾好歹一代亲王哪过得这样焦头烂额的日子。他命人换了灯盏,军帐中便更明亮一点,她翻阅军报时不必太费眼力。他想了想,从袖袋中翻出封信,信纸上印着穷其神兽,孟環素认得,那是汝晟王府的图腾。
“昨日,汝晟王来信。命你回郢都,不得参与前方战事。”他睫毛狭长,遮住他若有所思的眼,只听他又道:“我也是这么想,战场不是儿戏,刀枪无眼,伤了你一分,令我觉得比冷枪扎在我心上还难受。”
孟環素听完这话,脸骤然一红。苏漾炽热的眼神盯得她浑身难受,苏漾自然识趣。转手拿出军事图:“你瞧这尾山地势不错,我最近心想着和你商议在这里建一处矮桥,行走方便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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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環素用完晚膳后便回了自己的帐子。蒲狸见孟環素风风火火的进来,正欲帮她卸下厚重的甲胄,孟環素示意不必,只是把银两匆匆塞进包袱。蒲狸见状,急声问:“郡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孟環素把细软绑在身上,狠狠打了一个死结。道:“我要混进高丽军中,你不许告诉苏漾。明日修书一封,把成洛召回来吧。”孟環素说的成洛自然也是一品芳斋的一员,据说来自苗族。及擅于易容术与医术,孟環素此举,此时定是成洛可以派上用场。
蒲狸猛然跪地,眉眼间忐忑不安,声音中夹杂着几丝哭腔:“可是郡主,奴婢自知武功不比成洛姐姐,若是从扶风城召回成洛姐姐,也要七日。要是郡主有个好歹,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时此景,却另蒲狸回忆起若干年前的那一档子事。
那一年,郡主十五岁。正值刘氏反军叛乱,史称刘氏之乱,那刘氏农民军来势汹汹,整个刘氏军中卧虎藏龙。就连当年的王爷也杀不出个胜负来,郡主当年顽劣贪玩,寻了个空子,便潜到刘氏军营中窃取情报,回来那时,仅剩了半条命……
蒲狸不敢再想,若是再另郡主犯险。她宁可提着她这颗脑袋。蒲狸重重地在孟環素面前磕着响头。
孟環素怔了半响,喏喏道:“蒲狸,你这是作甚?”
蒲狸饱满的额头已零星沾着血迹,表情却十分悲切,她哭道:“郡主,奴婢不能让您只身犯险。您抹了奴婢的脖子吧。”蒲狸死死的抱住孟環素的大腿,不禁另孟環素仰天长叹,她这一生,最最讨厌不珍爱自己生命的人,又偏偏生在王家,平日少不了要听奴才们说上一说。
蒲狸本就生的惹人怜爱,此时更是梨花带雨。更令孟環素不知如何言语,须臾后,蒲狸的哭声小了些,孟環素才缓缓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缓缓道:“蒲狸,你弄花了本郡主的衣裙……”
说罢,一个手刀。蒲狸便昏了过去。孟環素将蒲狸废了好大力搬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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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環素牵着马,趁着夜深。急急的出了营帐,守卫的士兵见是孟環素,更是不敢拦,一路都尤为顺利。
纵不知,暗处有人持着西洋进贡的望远景。盯着那一道白色闪电,言笑自若:“终于出来了啊……”
疾风在耳边簌簌而过,暗夜中的乌鸦在树枝献媚般的歌颂黑夜。孟環素夹紧马腹,驭狐的蹄子又加快了几分,因为她了解,乌鸦的叫声是有人故意放信号,蒲狸擅长口技,此人口技非凡平常人是听不出的,但在她眼前卖弄,未免拙劣。
‘嗖嗖嗖’几道冷箭冲着她的方向射了过来,孟環素拔出剑,微微一挑,轻而易举的挡了那一剑。此时不敢减速,驭狐似乎知道此时情况不妙。撒了腿的奔跑,孟環素耳听八方,听林子中脚步声约有十人以上,且各个轻功了得。冷不及防驭狐一个剧烈,蹄子绊上人为绑的绳子,孟環素从马背上摔在地上。痛的不知所以,林子中的杀手慢慢接近,孟環素强忍着疼痛持起剑,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哪方人士?不知求财还是索命?”十五个黑衣遮面的人围住孟環素,其中一个照孟環素面门狠狠一劈,她一个疾挥,手刀狠狠披在那人死穴。抽起剑来一个斜劈又一个人倒地,剑刃沾满献血。“谁给你们的本事胆敢来害本郡主。”她声音冷冽震慑。可数十人同时攻击,她体力有限,慢慢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