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响惊堂木响彻云霄,娘子的书全是说完了。
一时间,楼阁中人声嘈杂,有议论的,有闲聊的,乱的像一锅粥。数个跑堂子的小二端着个木制托盘来收打赏钱。
“客官,请。”转眼间小二立在桌前,佝偻着腰满面掐媚。
孟環素立刻会意,伸手摸向腰间的银袋子。可腰间空荡荡的只摸到一片空气,孟環素脑袋中霎时间空白一片。
这……这是被偷了?恐怕是刚才趁她睡着的时候,被扒手了?
难道她孟環素一世英名今日也要看一场霸王评书吗?
只见对面的男子面无表情的从袖袋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那小二看的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感谢道:“谢过大爷打赏,谢过大爷打赏。”
男子面无表情地将金叶子搁在小二手中的托盘里,方要起身。
孟環素咬咬牙,上前一把薅住男子的袖头,男子身子微微一怔,回头脸色略带愠怒的表情瞅着她,孟環素露出一个此生最讨好的表情,示好道:“兄台,在下的银袋被扒手了,可否借在下点银钱?”
男子的表情很明显的带着不悦,扬了扬眉头,一字一顿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来:“不,借。”
欸?天下还有这种见死不救的人,孟環素强压下闹肚子怒火,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不交茶水钱,搞不好还要闹到官府,本来自己就是偷偷遛出家门的,要是让爹爹知道了,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孟環素拉着他的衣角不依不饶,哀求道:“兄台,你先借我,我就住在一旁的悦来客栈,我以三倍之数奉还给你,怎么样?”
孟環素伸出三个手指头,语气带着蛊惑的意味,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反正今天她赖定他了。
那男子翻了翻白眼,还是用鼻息轻轻哼了一声。
“说不借,就不借。再不松开,我就把你的手扭下来。”话音未落,男子冷冽的目光透出森森杀气凌射过来,令人齿冷。
孟環素下意识的方要放手,可心底一盘算,要是放你走了,岂不令本郡主颜面荡然无存,于是手中一紧又拽住了他的袖子,语气迫切:“兄台,十倍,十倍怎么样?”
男子喉结动了动,显然是不想再被纠缠,另一手又从腰间掏出一片金叶子搁在小二的托盘里,手上狠狠一拽,孟環素手心一空,转眼间那男人已经下了楼梯。
孟環素心上一喜,急忙的跟了上去。
出了越风茶楼的大门,天色渐晚。最后一缕夕阳把男子修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孟環素跑了过去,发现男子身材很高,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男子健步飞快,孟環素要小跑才能于他比肩。
“兄台,你住在哪里呀?我该怎么还你银子?你倒是说句话。”
孟環素跟了不远便己气喘吁吁,男子面色默然,将她形同虚物,不做理睬。
半响后,男子停了脚步。稍稍侧了测目,淡淡开口:“既然,你一定要还给我的话。一片金叶子抵五十两银子,你方才说十倍奉还,便是五百两。”
孟環素睁大眼睛,她现下去哪里搞五百两银子啊?这人!这人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呀!说罢,孟環素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抵赖的招数,“兄台,我一个穷书生,初来乍到扶风城探亲,一入城刚歇一歇脚就被偷了银子,你也知道现下不景气,可否打个折?”
男子勾起一片唇角,不屑的嗤笑了两声。朗朗道:“顾不劳而得也,非大丈夫作为,方才也是你说的,现下又要与我赖账,好啊,给你打个折,二百五十两。”
说罢,男子探出一只手,显然是管她要钱,只见那手十分受看,纤长如葱,骨节分明,剔透的如上好的羊脂玉。
二百五十两?这男人是纯心捉弄她!孟環素愤懑的低了低头,眼下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抵账,他分明吃准了她没有钱给他,那男子又开口,语气欠扁:“好啊,没有钱也可以,本公子正好缺个人伺候,乖乖伺候本公子十天,二百五十两银子一笔勾销,怎么样?”
二百五!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
眼下也没办法,从家里出来也没带多少银钱。索性一扬头:“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可惜孟環素说完了以后立刻便后悔了,她孟環素自小到大从未伺候过别人,但心中转圜一想,过不了两天没准这个冷脸就厌烦了自己也说不定,所以嘻嘻一笑,跟着冷脸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
冷脸男子大抵是个富家子弟,虽然身着一身布衣,但打赏这方面还算是阔绰,所以这家客栈的掌柜对他自然是马首是瞻。一切吃穿用度都挑好的来。
相处了两天孟環素才知道伺候人这个活委实不算什么好活,尤其是遇见这样的主子。
他的性格很轴,不太喜言多语,平日里除了吃饭鲜少离开客房,就连孟環素问他的名字,也被三言两语斥了出来。
而且这个人有个不算是癖好的癖好,极其喜爱曼陀罗花,他的折扇上绘的是,熏香里焚的是,就连他的名鉴上刻制的也非他的名讳,而是一朵不大不小的曼陀罗,可见,他喜爱这种花如命。
可他闭门不出两日,日日待在房里看书,委实闷坏了孟環素。孟環素重新将熏香添置在香炉中,回身瞧了瞧正在看书的相貌平凡的男人,男人大抵发现了有人正在瞧她,微微抬睫,伸了伸素白的手,召唤她过来。
孟環素挪步走了过去,发现他正在读一本孟子。“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信奉孔孟之道呀?”孔孟之道主张仁政,可是这张冷脸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慈悲心善的人。
孟環素说完话立刻便后了悔,但意外的冷脸并没有变了脸色,反而扬了扬眉头,颇有些意外的道:“你读过书?”
嗬!你这是瞧不起谁呢!孟環素有些生气,但却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当然,不过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不甚喜欢读,还是兵法来的痛快。”
男子眼睫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搁下手中的书,“妇德不必明才绝异也,你可读过?”
孟環素不假思索:“莫非你们男的一定要认为只懂得相夫教子的女子才算是德才兼备吗?古有卓、蔡者,何不是女中豪杰,可比男子差了分毫?不见得吧?”
孟環素一席话说完,才意识自己已经掉进了面前男子的陷阱里。他起身,绕过桌子,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孟環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觉得他身遭的曼陀罗花香渐渐在鼻息间放大:“你,你要干什么!”
“你一个女人,费尽心思来接近我,到底是什么意图?”
孟環素跌坐在一把椅子上,男子微微垂身,二人就以极暧昧的姿势定格在那里,唯一不暧昧的是男子手里多了把泛着寒气的利刃,孟環素素来识货,一瞧那把匕首定是削铁如泥,吹发可断,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可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看好刀的时候,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命没准就要折在这上头,而且这匕首的主人也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人物,瞅一瞅他现在的眼神里殷殷杀气便知,所以孟環素干笑了三声:“呵呵呵,兄台,咱们放下刀来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