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在漫长的生命中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她打碎了你原本孤冷寂寥的生活,
犹觉错失前尘,谅不解风月。
失于尔,再遇见。
大郢承合八载,正逢乱世。那一年蝗灾泛滥以致颗粒无收,天不怜悯偏祸不单行,因为没有粮食,虫鼠当街乱窜,百姓横尸遍野,白骨铺路。
承合八载春,鼠疫大规模爆发,朝廷出赈灾之策,特拨出五百万两银钱安抚百姓,并挑选数个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官亲押粮草以探民情,委实,也算是个肥差。
左相廖氏为首,礼部尚书为末。个个是贪赃枉法的佞臣,有这几个人在,五百万两的银钱,恐怕大部分要入了他们的口袋,几位一品大官自然摆足了官架子,一入灾地,就住了最好的驿馆,寻了最美的姑娘,整日花天酒地,好不快哉。
灾民中有个技高胆大的,名叫刘耿。刘耿原本是个做铁匠的,他锻造的刀剑,十里八外出了名的削铁如泥。眼下手头刚攒够了银子,本要送七岁的儿子上城里最好的私塾,谁料天不逢人愿,一场天灾,儿子也没了,媳妇也没了,刘耿本也想跟着妻儿去了。
可几个忠心耿耿的好哥们劝解:刘大哥你技艺高超,武功也好,你一去了几个兄弟也没了奔头,不如我们想想法子,救一救水深火热的老百姓吧!
刘耿一想这话有理呀!自己一死这城里只不过多了个死人罢了,况且大丈夫一生毫无作为岂不白来人世走一遭?
所以,刘耿寻了个山清水秀、风水颇静的地儿,将妻儿葬了。想带着几个兄弟,投靠官家,为百姓做点贡献。
到了驿馆,还未面见大官,便被几个啰啰轰了出来,那官兵拎着个官刀仗势欺人,将他们丢了出来,啐了口痰,讽刺道:“就凭你们几个粗汉?少在这扰了几个老爷寻欢,左相老爷已寻了江湖中有名的三清真人前来做法,也就是我们左相老爷出手阔绰人家才肯来。所以呀,你们几个远一点扇着,快走!快走!”
刘耿愤懑不已,昔日吵嚷的街道上,现下半息人烟也无,几个叫花的尸体躺在地上,有一个脑袋已经被老鼠啃去了半个。可这驿馆里,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的奏乐连同几个女人的调笑声。
难道,朝廷对百姓的死活当真就如此不管不顾吗!
当夜,刘耿号召群民。他一个粗汉自然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来,所以:
“大家也知道我刘耿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不过现下鼠疫泛滥,大地颗粒无收,大家也瞧见了!朝廷派来的几个狗官整日只知道吃好的、喝好的、玩女人,殊不知他们用的银子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如今朝局动荡,只怕别国很快就攻过来了,所以说,我们不能在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试问大家伙,愿不愿意跟着我刘耿搏一搏?”
刘耿说完这一套话后,底下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刘耿说的没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就反了这脏腐不堪的朝政!
一个年轻小伙子起头大喊道:“我愿意跟着刘大哥!”一个开头,后面的自然就源源不断。
“我们愿意跟着刘大哥!”
“我们愿意跟着刘大哥!我早就看不惯那个左相了!”
……
刘耿粗狂的眉头扬了扬,满意的笑了:“很好!”
大郢承合八年春,以刘耿为首建立起刘氏平民军起义,以扶风城建都,刘耿自立未王,史称魏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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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流煌河为界,渡了这条河便是云厥国。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相貌平庸的男子一身布衣摇着支图绘曼陀罗的折扇,慵懒的扶着额,声音悠扬,为这优美的景致平添色彩。
只不过男子周身气质宣泄着尊贵无双的气质,与平庸的相貌有些格格不入。身旁立着的男子像是侍从,语气淡淡:“主子还有闲情逸致念诗。”
男子‘啪’的一声收了扇子,俏皮的眨了眨眼:“云礼,你越发会当差了,现下倒会管着朕了?”
云礼是个冷面的人,只有对着主子才有服从温和的一面,微微颔首:“属下不敢,只不过属下担忧前方郢国鼠疫泛滥,若是主子有什么闪失……”
“你放心。”男子半阖着眼睛,懒懒的遥望前方,一副悠然自得,毫不关己一般。
“郢国的命数反正已经没有几年可拖了,四方都想分一块肉,朕可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云礼心中纵使有一万个担心,但自己的主子他最是了解,在江山社稷上,主子的野心,不容言不。
扶风城一切如旧,自刘耿接管以来,疫情得到了有效的医治,且城中大大小小的生意又重新开门做起生意来,人们开始对新皇的疑虑全消,现下越发的信任起来。
越风茶楼,风霜不侵,硝烟不倒。屹立在扶风城百年之久。
越风茶楼里有位小娘子说书甚是中听,所以茶楼里的茶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只为听一听这位娘子的书,说的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样好。
越风茶楼分上下两层,屋体呈口字形。中间摆了一座露天的台子,此时那娘子正在上头说书,一拍惊堂木:“上回书说道,话说那先皇偏宠德贵妃,德贵妃是何许人哉?一品大官万将军万狄之女是也,且德贵妃生的貌美,颇有沉鱼之态,众人只知德贵妃一入宫来便盛宠不断,却不知这德贵妃生性纯良,自幼饱读诗书,与先帝举案齐眉,与子成说,好不快哉?”
“唔,这德贵妃当真是个妙人,难怪死了以后先帝念念不忘,一场大病也随了去。”面红齿白的小公子吐了口果皮,一边点评。
只听那说书娘子清了清嗓子又道:“德贵妃虽不是树敌的性子,盛宠不倦难保不受后宫嫔妃怨恨,当年德贵妃怀孕间,若不是先帝有备无患,如今才华硕硕的鎏亲王,恐怕无法降生。”
小公子半阖着眼睛,已有倦意。只点评到鎏亲王那一句时呵呵呵的笑了:“没想到苏漾这小子当年差一点不能出生呀,他未曾与我提过,还好听了这么一遭说书。到底是他娘得宠,要不他呀……”这小公子昏昏欲睡,分毫没感觉对面多了一个人,话只说了一半,眼睛便全阖上了。
待她醒来,面前多了一个男人。男人身着一身普通暗青色的布衣,三千青丝有致地垂在与衣衫同色的发带中,一把折扇在胸前似有若无的摇摆,上头绘着她从未见过的花儿。见她醒来,睨着眼睛看她。
“抱歉,未与阁下商议便冒昧的擅自拼了桌。所以,阁下的茶水钱便算在我的账上。”那男子相貌平平,但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里话外的语气分毫没有半丝敬意,倒有些强硬的态度。
孟環素自然不会占别人便宜,语气也无半分客气:“阁下客气了,故不劳而得也,委实失了大丈夫作风,所以,我们还是各付各的吧。”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圈孟環素,似有若无的用鼻息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扭过头,望着楼下的戏台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