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这件事,段眠霜也就不再避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既然当日庄妃娘娘前来,定是带着陛下的意思。”
就算当时没有想到,后来冷静下来的女子也不会想不到。
庄妃就算和韩国夫人的关系再好,也绝对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底气十足前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至于两家结合,对于皇帝正在下的一盘棋究竟有什么好处,那便是不得而知。
一句话说出,段士修也是猛然之间抬头,“这…是清宇同你说的?”
女子一脸迷茫,仿佛不知道段士修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下一刻,段士修就是苦笑着感慨,不停的摇着头,“我的女儿确实是长大了,是父亲老了。”
当日他本以为是自己对这个女儿太过娇纵,以至于她万般任性。没想到段眠霜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从未了解过罢了。
想到这一点,段士修又是一脸的愧疚之色。不过看段眠霜已经不计较,他亦不会再去提之前的事。
不知不觉间,对于眼前这个女儿,段士修也越发的刮目相看起来,斟酌着开口发问,“那按照眠霜的猜测,陛下此举究竟是何意?”
连着两日,他始终都在琢磨。
“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权衡之术,权衡各方势力。爹爹应当知道,在如今的朝堂之上,何人势力最大?”
段眠霜一对清澈的眸子宛如能够洞悉一切般,定定的将视线放在了段士修的身上。
到底是在朝堂之中混迹多年,段士修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含义,“你是说…皇后一派?”
“没错。”段眠霜无比郑重的点头,接着分析道,“皇后一家独大,太子的东宫也是声势浩大,就算出了之前王大人一事也未伤及东宫根基,故而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如此这般,陛下定然需要另一方势力前去同东宫对抗。”
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段士修,女子再次开口,“二皇子成日流连于花间巷陌,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终归不是最佳人选。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三殿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士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恍然大悟一般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陛下想借我们定安侯府的手?”
对面,女子淡淡点头。
“自然,一旦大哥娶了夏云莲,定安侯府和永平侯府联姻,就会成为朝堂之上的另外一股势力。
到时候,太子只会有两种选择。”
最后这一句话,段眠霜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陡然之间一笑,慵懒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之上,像是嘲讽,又像是苦笑。
经过这么一点拨,段士修也想清楚的皇帝的心思,脑海中浮现出了段眠霜所说的两种选择,心中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凉意散发而出。
一种,是东宫和他们斗的你死我活。
而另一种,则是定安侯府被太子拉拢,成了太子一党。
到时候,皇帝就会不遗余力的打击,甚至再次将他们定安侯府推上最后灭门的下场。
故而,在这场无声的斗争之中,他们定安侯府不管怎么选都会头破血流。
一阵愕然。
段士修定定看着身前的女子,心中似乎是有一颗大钟,不停回荡。
枉他活了这么多年,却是想的都没有自己的女儿透彻。
再想想当日梨花堂中的情形,当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悔不当初。
“眠霜,当日是爹爹错怪你了。”
到这个时候,已经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段士修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低下了头去。
再次抬起时,就是面容严肃,还在思索着方才的问题。如此说来,那个夏家小姐不是娶不娶的问题,而是绝对不能沾上半点关系。
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只希望自己这对儿女能够平安罢了。
“爹爹也不必如此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还有眠霜在。”她给了段士修一个安心的笑容,目送着段士修起身到了门口,一如儿时。
看着这般的段眠霜,男子终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显得万般欣慰,转身离开了鞠芳斋。
直到段士修离去之后,方才消失不见的涵香等人才一个个出现在段眠霜眼前,不知究竟是从什么角落而出,让段眠霜又是忍不住的一个白眼,不由得感慨着,“本小姐居然就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说罢之后,才万般郁闷的拿起了之前看了一半的书卷,继续看下去。
方才,在暗中听完二人所有对话的月风心中也是无尽的感慨,纳闷着段眠霜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能够看到如此久远之后的事。
朝堂形势,在一个闺阁女子眼中,竟是被看的这般透彻,估计自家主上听了都会大为诧异。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段眠霜。
当月风兴致冲冲的将这件事跑去清竹阁同自家主上和李乾说时,就只见自家主上越发明显的笑意,最后竟是笑出了声,声音清朗悦耳,可就是怎么听怎么诡异。
月风颇不理解的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自家主上究竟在笑什么。
待笑够了之后,北堂湛才是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慢条斯理开口,“你,还是远远不及眠霜。”
等了半晌之后,月风等到的就是北堂湛这么一句话,更是整个人都快要炸了毛,完全不理解事情的走向。
听到这里,李乾也是皱着眉头,只觉段眠霜分析的确实有理,之前还在不停的点头。
而北堂湛则是看着二人轻摇了摇头,身子朝着后方一仰,凤眸之中的浅笑依旧明显,薄唇一扯,淡淡丢下了一句话。
“那些,不过是她忽悠段大人的罢了,听听就好。”
北堂湛又是倏然一笑,悠闲万般的盯着自己的两个暗卫,就只见二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想着之前月风的描述,北堂湛的心情也是越发的愉悦起来,感慨着摇头,“那个小丫头啊,怕是早就看夏云莲和韩国夫人不顺眼,故而才随口扯了这么一番话来忽悠段大人。”
细细解释了一遍,二人就更加的诧异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轻咳一声,北堂湛再次开口解释,“真真假假,她运用的极好,才让你二人都被她哄了下去。
庄妃前去确实是父皇的旨意,可父皇又怎会牺牲整个定安侯府和永平侯府去试探东宫,就算是父皇起了这个心思,也断然不会冒如此大的险。”
一旦到时候两方倒戈,那么最危险的便是龙椅之上的皇帝,他不会这么做。
怕,是另有用意,是在试探定安侯府也说不定。
“……”
说罢之后,北堂湛还是一脸讽刺的看着眼前二人,让二人恨不得直接找个柱子去撞了。
绕来绕去,他们所有人居然都是被段眠霜给玩的团团转。
这个女人,怕也就只有自家主上能够制服的了吧。
一脸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