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乾和月风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平日里优雅绝色的女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是他们都未曾见过的脆弱之色。还记得当初在刑场上之时，这个女子都是巧笑嫣然，不急不躁，可就在今日，竟成了这般模样。
或许，之前的他们都是错的。
段眠霜对于他们主上的感情，不比他们主上少多少。
甚至于，旗鼓相当。
“北堂湛你快出来啊，难不成你就这么躲我一辈子么？”
即使声音沙哑，段眠霜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整个人无助而颓然的跌坐在清竹阁之中，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看着这样的段眠霜，就连李乾和月风都是忍不住的心疼起来，想要上前劝解。
“段小姐，主上明日就会出来的，属下先送你回去吧。”
然，段眠霜却完全将面前的二人当成了透明人，连句话都不回，便出神的坐在冰凉的地下，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流下，声音中的哭腔变得浓厚起来，“北堂湛…”
除了这三个字，她似乎再说不出其他来。
而下一刻，一道深沉的叹息传来，就见身后北堂湛一脸的心疼之色，颇为无奈的看着段眠霜，张开了怀抱，“傻瓜，过来。”
短短的四个字，就让段眠霜泪如雨下。
同时，李乾和月风也是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退了下去，将这里留给眼前的二人。
看到久久寻找的那个人出现，段眠霜哭的反而是更加厉害了起来，几乎是嚎啕大哭，哪有什么梨花带雨的模样，甚至比小孩哭的还要难看几分。
可就是这样的段眠霜，让北堂湛的一颗心都搭了进去，甚至毫无抵抗能力。
他快走了两步，紧紧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子拥入了怀中，还不忘低声呵斥着，“地下这么凉，你还敢这般，是不是近日本宫对你太过放纵了？”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教训声，让段眠霜紧紧缩在男子的怀抱之中，紧紧抓着北堂湛的衣角，“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她吸了吸鼻涕，一脸的委屈之色，完全不把之前北堂湛的教训放在心上。
一句话说出，给是让北堂湛心疼的无以复加，轻声安抚着女子的情绪，“不会了，本宫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如斯温柔，就连月光都不忍打扰。
漫天星辰，时不时的闪烁，仿佛是在看着下方的二人一般，起了逗弄之心。
今夜的北堂湛，本是只身一人待在竹林之中，独自舔砥着自己的伤口，一如之前那么多年一般，极致的难过。
那些隐秘的伤口，在黑夜之中才仿佛被隐藏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知道，能够看到，不愿意将自己一丝半点的软弱被旁人发现。
因为，从小的他就知道一个道理，一旦将自己的软弱之处展现给别人，那么等待他的就只会有致命一击。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怎会轻易的改变。
乳娘不开口，便代表着他的母妃这一辈子都会背着那些污点在冷宫之中，直到冰冷的死去，身边都不会出现一个人。
骨血至亲，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会习惯。
今夜的绝望，近乎于窒息一般的难过，本以为自己都会撑不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极为霸道的声音在清竹阁中出现，让他无比愕然。抬头看去，竟是那个傻瓜一般的女子，就这么在偌大的府中哭喊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想要出去，可是仅存的自尊让他停下了脚步，只能在竹林之中静静看着女子。
他想，只要过一会儿段眠霜找不到他就会离去，他想，再等一会儿，再忍一会儿，段眠霜就会离去。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这个傻瓜非但没有走，反而是在清竹阁中嚎啕大哭，一声接着一声都哭在了他的心头之上。
甚至，让他感受到之前的伤痛都变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只想出现将女子抱在怀中好好安抚。
他放在心尖上这么久的小丫头，他怎么能够舍得看着他哭。
终于，再也忍不住。
“好了，不哭了，真丑。”
一贯的话语，让段眠霜在下一秒破涕为笑，跟着北堂湛一同进了屋中。
烛火点亮，段眠霜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给钻进去。之前李乾怎地没有告诉她她居然哭成了这般的模样。
对面，铜镜之中女子披头散发，一身的白衣也已经脏的不像话，双眼红肿，哪里还像是什么大小姐，分明就是一副乞丐模样。
看到这样的自己之后，段眠霜第一时间便是将头蒙在了被子里，不想让北堂湛看到。
外面，很快就传来一阵闷闷的嗤笑之声，“躲什么，本宫又不是没见过。”
很神奇的，在看到段眠霜之后，直到现在，北堂湛方才的那些阴翳都慢慢消失不见，甚至觉得事情似乎还没有到了那么糟糕的境地。
如斯效用。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榻上鼓起的被褥，北堂湛才是缓缓伸手将被褥掀开，一边极为温柔的哄着女子，“好了，我不会看，里面太闷了。”
这般，段眠霜才放开了紧紧抓着的手，满满露出了一个头来，还有几分难为情的看着北堂湛，目光躲闪。
“不是前来找本宫算账，怎地自己先躲起来了？”
北堂湛好笑的摇了摇头，又将干净的热毛巾摆了摆，坐在女子身边，一点点擦拭着其通红的脸蛋儿，一下接着一下，极有耐心。
直到提起这件事来，段眠霜才在猛然之间反应过来。
北堂湛出现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让她都忘了一开始前来是所为何事，面色随即变得犹豫起来，一手紧紧抓住了北堂湛的手臂，小心翼翼开口，“你，怎么样了？”
女子眸中的担心和焦虑之色无比明显，就这么直白的显露在北堂湛的眼前，让他只觉胸口之中传来一阵悸动，仿佛有暖流一瞬而过。
欺身而上，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了一个吻中。
直到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之时，北堂湛才满意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看着其晶莹剔透的红唇，笑意弥漫在眼角眉梢之中。
“你来看我，我怎敢不好。”
一字一顿，说的万般郑重，目光灼灼，直到看的段眠霜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才作罢。
这个世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段眠霜一般，敢对他直呼其名，敢对着他一整府的下人出声威胁他。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情绪而感同身受，甚至在大半夜冲到府中不要命的大喊大叫，完全不顾旁人，只将他一人放在眼中。
甚至，从来没有一个人，毫无目的的接近他，就这么跌跌撞撞的闯入他的生活。
千千万万人中，只有一个段眠霜而已。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如此晚的时间，段眠霜就这么跑出来，自然是不方便再回定安侯府之中，只能在清竹阁中先睡一夜。
“害羞？”
看着段眠霜有些局促的动作，北堂湛的心情似乎更好了起来。
而对面的段眠霜则是狠狠瞪了男子一眼，然后便毫不示弱的躺了下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