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纪太小竟是忘了去彻查此事,只是一遍一遍的跑去求父皇,坚信自己母妃绝对不会做出他们所说的龌龊之事。
可,偏偏就是那样的举动更加触动了皇帝的怒气,直接便将他关了禁闭,甚至在此后的一段时间之中都不愿再见到他。
冷眼,讽刺,一个接着一个的前来,让他从小就尝尽了世间冷暖,也逐渐学会了保护自己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地位权势,他通通都可以不要。
只是,待他懂得这些之时,所有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故而,累积了多年的痛,当北堂湛的伤口再次被揭开时,是鲜血淋漓,不忍直视,就连一边的李乾都有些看不下去。
那乳娘只是冷冷在一边看着北堂湛的反应,并未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老身只说最后一次,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放了我,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丁点的消息。”
说罢之后,那乳娘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反应。
纵然是整整一日都未曾吃下东西,可她依旧没有半点的服软,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如此这般,便断了北堂湛的最后一条路。
世上最残忍之事莫过于给了希望,又让希望在不久之后破灭。
一瞬间,上天下地,所有一切都是支离破碎。
也是到了这时,李乾才终于明白过来当年的庄妃为何杀了所有人偏偏放过了眼前的这个乳娘。因为此人,足够忠心耿耿,甚至和死士又有所不同。
一派死寂。
烛火之下,北堂湛的背脊依旧挺直,可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眸中翻涌着的情绪,是说不出的伤痛的之色。
不知又过了多久,北堂湛才是起身离去,只留给了众人一个寥落背影,完全没了之前和段眠霜在一起的温润笑意,反而是选择了将所有的一切都独自承担。
“不必跟来。”
再次开口之时,北堂湛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的不像话,就这般直直离去,不知去了何处。
这般的北堂湛,在过去李乾也见过了无数次。可一个人的肩膀之上,到底能够承受多少的东西。
这次,怕是对于主上最为重大的一次打击。
以往,不管遇到了什么事还起码有几分希望。而这次,等待着北堂湛的,却是无路可走的绝望。
夜风萧索,李乾就这么站在清竹阁之中,良久都没有动作。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本该待在清竹阁之中的李乾却出现在了鞠芳斋之中,面色极为不敢。
他才刚刚出现,一直守在暗处的月风也是在下一刻现身,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出了什么事?”
直觉的,是主上出了什么事。
见李乾久久沉默,月风也跟着着急了起来,不停晃着身边之人,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几分,“可是主上那边…?”
说到这里,收到李乾警告一般的目光,月风的声音又慢慢小了起来,只见李乾缓缓点头,平日里沉稳的眸子中是感同身受的挣扎和痛苦,“主上做了这么多,竟都是白费。”
李乾自嘲般的一笑,在月色之下更是显得惹人心疼起来,让月风的心口也是跟着一堵,条件反射一般的看了眼段眠霜所在的屋子,这才开口,“说到底,段小姐也并未有什么错,不过是我们太大意了。”
若是…
一千种假设的存在,终究还是抵不过这血淋淋的现实。
长叹一口气之后,月风抬了抬眸,“主上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李乾也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责怪谁,只是想让段小姐过去看看主上。”
毕竟,段眠霜对于北堂湛的影响力,他们都有目共睹。主上为段眠霜做了这么多,又为何要一个人承担所有。
李乾刚刚说完之后,月风就是止不住的摇头,皱着眉头,“主上不会希望段小姐知道的。”
“他在哪里?”
安静的夜中,一道清亮而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陡然之间划破夜空,让二人都是一惊,同时回头朝着方才还没人的方向看去。
似乎是没了耐性,段眠霜很快就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北堂湛现在在哪里!”
女子面色冷凝,甚至还带了几分怒火,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不容置疑之意,竟是让眼前的二人也被震慑到,和北堂湛的模样如出一辙。
鬼使神差的开口,下一秒女子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几乎是一路狂奔,段眠霜平日里的所有冷静镇定都消失不见,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出现在那个男子面前。
如此大的伤痛,他竟是只字不提,甚至还是一副没事人般的模样,想要全部瞒过她。
北堂湛,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我又何德何能,让你为了我牺牲这么多。
纵然李乾和月风不说,可她也不傻,当然知道全部都是为了自己。甚至,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之上,北堂湛还会抽出时间来出现在她面前,表现的一切如常。
在背后,他又到底承受了多少。
思绪纷飞,待到了清竹阁之时,段眠霜早就是气喘吁吁眼眶通红。
“北堂湛,北堂湛你给我出来!”
刚刚踏入门口,段眠霜就忍不住的大叫了起来,顾不上此时身体的不适,到处寻找着男子的身影。
“北堂湛,你出来!”
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也在同时惊醒了三皇子府之中的所有下人,但跑出去时看到来人是段眠霜,顿时又停下了脚步,只能任由着女子在其中大喊大叫。
因为,三殿下在很久之前便吩咐过他们,不管眼前这个大小姐做什么,都不许干预。
这,已经是无法无天的宠溺,他们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女子就算是伸手要他们殿下的心,自家殿下也是笑着奉上。
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言,皆再次退了回去。
另一边,段眠霜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肯停歇,“北堂湛,你非要这么躲着我么,若不是我今日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躲着我一辈子!”
她就这般不停的喊着,整个人在偌大的府中到处跑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给她的是一次接着一次的失望。
几乎将整个三皇子府中都跑过之后,段眠霜依旧没有看到男子的身影,在不得已之下又回到了清竹阁中,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变得沙哑无比,“北堂湛,北堂湛你出来好不好,我好累,我找不到你了。”
现在的段眠霜就和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整个人显得万般无助,口中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你出来,出来啊。”
她气的不是其他,而是每当她想要同北堂湛共同承担的时候,这个人总会跑的无影无踪。
她不是什么金丝雀,也不需要永远都躲在安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