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中，所有下人都是噤声而待，似乎感受到了太后的情绪变化。
她冷冷一笑，又摇了摇头，“不过，怪就怪她有眼不识泰山，什么人都敢动，哀家也没什么办法。”
说着，太后端起了一边的热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无比轻描淡写的姿态。一个怀孕的妃子被杖毙，就算是在这后宫中也绝对不算是一件小事，皇后本以为太后不会坐视不理，却未曾想得到的竟是这般答案。
皇后动了动唇，眉头间的阴郁更甚，“母后，此事虽是淑妃不对，可贵妃毕竟也没出什么差错，更何况还有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的她亦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这么护着贵妃，竟是连一丁点的伤害都无法容忍。
“孩子又如何？哀家在这宫里多年，什么腌攒手段没有见过，这次也该清清了。”太后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模样，干脆直接闭上了眸子。
皇后咬了咬牙，却也是毫无办法。现在太后和皇帝都是打定了主意，再加上淑妃身后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靠得上家族，就是注定了死路一条。
昨日还是得了皇帝荣宠的新人，在后宫中耀武扬威风头无二，可今日就落得这样的场面，让后宫中不少人都是瞠目结舌，也更明白了后宫争斗的血腥。
接连几日，皇后都是闭门不出，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久久无言。
多年过去，为何德妃却独独能够占着皇帝的一颗心，那她这个皇后又算是什么！
“娘娘，都两日了，您多少还是吃些东西罢。”
一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皇后面前，手上还端着御膳房刚刚送来的吃食，不停的冒出热气。而在榻上的皇后却是面色憔悴，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直接摇了头。
“不必，本宫没有胃口，你退下吧。”
两日的时间，皇后整个人都像是更苍老了几分，眼窝凹陷，声音沙哑，哪里还有平日里一国之母的模样。
嬷嬷动了动唇，还是出了声，“娘娘你这样又是何苦，陛下他始终还是看不见。”
提到皇帝，皇后的脸色才终于有了变动，眸中有恨意，有不甘，有哀凉，也有绝望…
各种情绪杂交在一起，让皇后的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一直毫无动静的她竟是猛然间笑了起来，笑声悲凉，却不绝于耳，让人听来便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久过后，皇后的笑声才慢慢停了下来，颓然靠在一边，“是啊，本宫无论做什么他都看不见，他能够看见的只是德妃，只有德妃！”
说到最后，皇后的嗓音由沙哑变得尖利，瞳孔中勾出了几分暴戾之色，话语不停的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上。
一众下人都垂首不动，强迫着自己不要发出半点声响。
嬷嬷服侍了皇后多年，自然懂得皇后心中的伤痛，放柔了声音，“娘娘是一国之母，这样的身份，德妃永远无法超越。”
现如今，也只能这般安慰。
不论皇后现在在什么位子，不论她的心有多狠，可毕竟从前的她也是闺阁女子，也对皇帝充满过幻想。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些幻想都慢慢破灭，直到不复存在。
镜中花，水中月，帝王之情向来难求，淑妃可怜可叹，她这个皇后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溢出，皇后的唇角慢慢扬起，“是，本宫才是皇后，本宫的儿子是太子，她算什么！”
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够剥其筋吃其肉，让在场几个丫鬟都生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良久之后，皇后才慢慢看向了桌上放置的吃食，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本宫吃。”
淡淡的三个字，却让人能够听出显而易见的不同。只是皇后到底哪里变了，谁也说不清楚。
淑妃被杖毙而死，整个后宫出现了少见的死寂，就连之前不少对淑妃心有不满的宫人都是面色苍白，似乎还没从这件事情中反应过来。
帝王无情，直到现在她们才终于懂了这四个字其中的含义，也终于懂了德妃之前流传下来的神话。
那个女人，是皇帝心中的禁忌，无人可以去动。
也算是因祸得福，经过了淑妃一事之后，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无人敢再去招惹这位看上去无欲无求且无害的德妃娘娘。
行刑之后，皇帝在第一时间便去了华澜宫中，还顺便带了不少的补品前去，担心着德妃的身子。
“臣妾身子已无大碍，陛下不必记挂。”
德妃躬身行礼，淡然的面庞上没有半点的情绪起伏。
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这位红颜却依旧如初，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可皇帝却丝毫不在意，兴致勃勃的让李公公将他准备的各种东西摆出来，强迫着德妃收下之后才心满意足，“爱妃不必同朕客气，这都是爱妃应得的。”
他对德妃本就心存愧疚，想着办法弥补，现在又出了淑妃一事，对德妃则更是内疚起来。
德妃跟了眼前之人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皇帝的秉性，见无法推脱便直接尽数都收了，起身亲手为皇帝倒了一杯热茶，“陛下喝茶。”
这番举动下来，皇帝先是一怔，而后又亲手接过了茶杯，脸上浮现出几分喜悦之色来，闻着淡淡茶香，心情舒畅。
好像，只有在德妃这里他才能够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放下茶杯之后，皇帝的手拍了拍德妃的肩膀，轻叹一声，“这要说起来，朕还当真要好好谢谢爱妃，爱妃给朕培养了个好儿子啊。”
说起北堂湛来，德妃的神色也有了松动，不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反而是切实的开心。
“湛儿这些年确实长大了，是臣妾的福分。”
若说这辈子她最不后悔之事，大抵就是有了北堂湛。冷宫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有想起北堂湛来才能让她感受到几分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