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天连姜承都没来上课。
老吴早读课急得都精力没管我们了,给他家里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问班上人又没一个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我们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班主任是真怕这么一个好苗子一时想不开误入歧途啊!
不过好在早读课快结束的时候,姜承顶着一个鸡窝头拖着书包懒洋洋地进来了,他似乎心情很不好,连报告都没喊,进门就风尘仆仆地往位子上一坐,老吴极度不满的眼光他也全当没看见。
想这大少爷应该是起晚了,往我身旁一坐的时候我还闻见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隐隐觉着还挺熟悉的。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鱼贯而出,争相出去吃早饭了。老吴单独把姜承叫到走廊角落里,说了几分钟,之后姜承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
我正在想下午放学该给斯何带什么好吃的,姜承突然冷冷地说:“老吴让我写500字的检讨,你帮我写!”
嘿,我这暴脾气!
直接拍案而起,反正偌大的教室里也就我和他两个人了,“凭什么是我啊?你自己没长手么?”
姜承薄怒地盯了我一眼,说:“你帮我把这个检讨写了,我就告诉你那封蓝色的信怎么来的。”
果然他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事后我也想明白了,姜承这么一个自命清高的人,哪怕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不会畏畏缩缩不敢承认的,所以我昨天也确实是冤枉他了,这一点是我的错。
见我顿了片刻,姜承叹了口气,又说:“算了,你帮我写完这份检讨,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你。”
咦?姜承这是在求我帮忙吗?这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姜承?
但旋即,我就注意到他右手小拇指上的创可贴,不注意看很容易被忽视的伤口。这个地方的伤口说疼不疼,可是写字的时候却是分外难耐,又痒又疼又麻,写了还不能停,一停下来更是又疼又胀——这滋味,我写八百字的时候就尝到了。
姜承本就是个洁癖怪,也不知什么原因手伤到了,这种情况让他写字还不如杀了他呢。更何况我终归也还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于是放软了声音道:“我的字可比你的字丑多了啊,老吴发现了可别怪我。”
“你把开头空五行下来就行。”
“哦。”
半晌,我才听见姜承略显僵硬的声音,轻轻地说:“谢谢。”
“没事儿。”
其实我挺好奇姜承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毕竟我也算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可是明知做错事也要死犟着,请人帮忙连句谢谢也要纠结很长时间,这是需要被多少的爱和权利裹就才能养成他现在这般的天经地义?
下午体育课,姜承突然神秘兮兮地带我溜到女寝楼下。
姜承要我装着有急事儿找不到钥匙,求宿管阿姨给我一份备用钥匙,而趁着我扰乱阿姨视线的间隙,这家伙顺着排水管道蹿腾到了二楼走廊。
“那封信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说呢。”我一面凭记忆找到夏焕的寝室,一面对他心怀戒备。
姜承皱着眉头看我:“你这什么眼神儿?我还不是为了找线索嘛!”
“找线索要偷偷摸摸跑到女寝?再说了,老师和她家里人都没说什么呢,说不定她就是溜回家了呢。”
“不可能,夏焕老家在山里,只有她婆婆一人带着她,回一趟家起码要六个多小时。如果是回家,她昨天怎么可能连书包都没拿就跑出去了。”
我在后面古怪地盯了姜承的后脑勺老半晌,才想起来他是我们班的副班长,虽说成天不着调儿在班上只挂个虚衔,但每学期开学的时候收录班上同学联系方式还有家庭住址都是他来办的。
“那你的意思是,夏焕用某种理由骗了老吴,跟他请了几天假,实际上自己一个人偷跑了?她能去哪儿?”
“天知道。”姜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钥匙,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寝室门。
略显凌乱的房间,姑娘们约莫是午休起晚了,窗帘都还没来得及拉开,只微微透出一条小缝,无数的灰尘在这条渗着亮光的小缝里浮动。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房间很昏暗,整栋宿舍楼都静寂无声。我突然有些晃神,一两幕很不确定的片段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些刺痛——蓝色的,冰冷的,是什么?是什么?
“南歌?”姜承从厕所里出来,突然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沉了沉心神,暗道自己也不是怕黑怕鬼的人,刚才那一刹那是怎么了。
“我刚刚说话你听见了吗?”
“说什么?”
姜承抬眸看我一瞬,“我说,那封蓝色的书信,是夏焕放进去的。”
“什么?”我还是没反应过来。姜承这时的视线落在我身旁的床头灯上。
那是夏焕的床位,床头灯上挂了个粉红色的小香囊。
“你难道就没怀疑过,夏焕和尤冬关系匪浅?”姜承一把扯下小香囊,攥在手心细细研究。
班上的人际圈我一刚转学进来的新生是不太清楚,可是夏焕尤冬都是下课也不跟人打交道的主儿,班上没几个人跟他们玩的来,他们两个若是在班上有些私交,多少也应该有人能看出来的,最起码,像彭丽丽这么八卦的女生不可能不知道。
还是说,他们两个真的只是私下有些交情,平时在班上都不打招呼的?
姜承掂量着手中的小香囊,又说:“你认得尤冬的字迹吗?”
“不认得。”字迹这东西,得有一定的接触才能认出来吧,更何况我在这方面短板不是一点点儿。
姜承意味深长地说:“班上大多数人也不认得。”
猛地让我浑身一激灵,姜承的话没头没脑的,可是却又让我觉着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丫头啊,你东西拿好了没?”走廊上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
完了完了,肯定是我耽搁的时间太久,阿姨起疑心了,现在这个点儿本就是上课时间,要是再让她发现有个男生和我一起出现在女寝,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喂,拿好!”说时迟那时快,姜承把香囊往我手里一塞,兔子似的窜到了窗台,拉开窗帘推着窗户就跳了下去。
这一跳吓得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去又不敢去看,好在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我估摸着以姜承的身手,楼后面还有排风机,应该是能撑住的。
“丫头?”阿姨推门进来,我不敢真的拿走这屋里的东西,只好攥着姜承塞给我的香囊,局促地笑:“阿姨,我弄好了,这就回去上课。”
阿姨朝我身后的窗台看了眼,跟我一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