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空气清新剂，福尔马林的味道竟然被掩盖的分毫不剩。
路诚铭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吃苹果。
南乡子进门朝病床瞥了一眼，将补品扔在沙发上。
“南乡子，1999年出生，Z城玉溪人。据说，你是体育特长生？可为什么中考成绩，你是一片空白？”
转身欲走的动作一僵，南乡子愠怒地回头：“你调查我？”
路诚铭吃完苹果，将果核投进垃圾桶里，再悠闲地抽出纸巾，边擦手边说：
“我怎么没觉得姓邓的那家伙容易说话啊，多少次考试，少一分都不行。你是怎么通过他进来的？我找人问他，竟然连他自己翻不出来你的中考成绩。”
南乡子微微一笑：“如你所料，既然我是通过他进来川南的，又怎么能让你知道原因？”
“那这就不好办了。”路诚铭拿起柜子上的文件，食指在纸页上敲点，“学籍造假，被发现了应该是会被开除的吧？不知道会不会被公安局记录在案呢？”
他判断得不假。
这丫头，心思极深。
学籍造假也就罢了，可是她之前的资料，她18岁以前的生活，以路家的实力竟然查不到半点儿痕迹！而现在，面对他白纸黑字的威胁，她竟然比进来的时候还要平静！
冷冽的眼睛里蕴满讽笑。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生，事到临头，面对如此境地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在笑什么呢？
平淡的，有如一块冰。
要么，她身后就是有比路家更能只手遮天的势力；要么，她就是不在乎……天崩地裂、宇宙尽毁也与她无关的不在乎……
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女孩？
南乡子终究是没说一句话，转身开门——
“或许你听说过旧池台吗？”路诚铭急得起身，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的嚣张模样？
当然他自己也火得不行，怎么就是沉不住气呢？没准儿人还是欲拒还迎型的。
南乡子身形停顿了两秒，似是在脑海中思索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哎哎！那个地方挺好玩的，等我病好了，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没办法，见南乡子真要走，路诚铭也顾不得形象，赶紧从床上爬下来。脚才沾地，“砰”地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
回去的路上，何月依笑得活像个老鸨。
“孽缘！孽缘啊！”
南乡子嫌弃地推开她，想了想又问：“你听说过旧池台吗？”
“什么旧不旧的，不就是学校池台子嘛。”
“你知道？”南乡子愕然，学校有池台子她怎么从来没去过？
“听说过，是在川南之前的老校区。”何月依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说，“据说是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来着，那里的教学楼发生过一桩命案，后来川南就迁了新校区，那个地方就废了。”
“老校区里咱们学校远吗？”
何月依噗嗤笑道：“远什么呀，跟咱们学校就隔了一堵墙！说到底那也是学校的地皮，怎么可能真扔了不要？我估计是那些人想着再过些年，等风头过去了没人提起这些事，再来动土吧。”
南乡子若有所思。
……
白天，趁着没人注意，何月依拉着南乡子偷偷来到那堵墙下面。是一堵和学校建筑风格极其不协调的矮墙，但就何月依平时跑一百米都喘的条件，还是没法儿翻过去的。
墙角下不出所料的有个狗洞，何月依透过那狗洞望向墙外，勉勉强强看到池台子的一角。
南乡子后退几步，助跑，腾跳，两下就翻上了墙头。
“喂！上面景致怎么样啊？”何月依在下面喊。
南乡子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还可以。”
“都是一堆荒草吧？有什么好看的。”
南乡子在上面坐了一会儿，翻身下来。
何月依贼笑着凑近：“关于这后面的鬼故事可多了，男女老少都有，而且版本不一，你要不要听我说几个？”
“好啊。”
“哇！你居然好这口啊，那我可说咯，到时候可别吓得不敢上厕所啊。”
“你说就是。”南乡子笑得温和。
何月依立马开始说了。
那天，她们俩讨论了一下午的鬼故事，上课的时候写字，用纸条交流。何月依感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南乡子也可以说那么多话，她上课搞起小动作来，简直比自己还隐秘！
放学，南乡子和何月依一起回家。分道扬镳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转身又折回学校。
她来到上午的那堵矮墙，两下越过墙头。
双脚蹬地的一刻，她忽然感到了归属感。
狂风落尽枯黄色，满目疮痍人不知。
——她想，荒凉与寂灭，她是极爱的。
但彼时的旧池台，和白天她看到的又不太相同了，陆陆续续地有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南乡子不知道这些人从何而来，但是她讨厌有人打破她的清净。
“你真的来啦！”
她回头，看入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是路诚铭。
“他们还没准备好，你先跟我去楼上等等吧。”
路诚铭带她上了那栋据说发生过命案的老旧漆黑的教学楼。
这里静的没有一丝生机，呼吸间还隐隐夹杂着尘土的霉味，但是南乡子一颗冷淡的心却因为这里而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是的，就是这鼻翼间的死寂，就是这伸手触不到的黑暗深渊，在召唤她，在呼喊她，在唤醒那个于体内沉睡了很久的南乡子！
“南乡子？”路诚铭见她样子呆呆的，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怎么了？”
“没什么。”南乡子莞尔，“这里很好。”
在一个霉气冲天的废旧大楼里说很好？这丫头的癖好真是奇特。
路诚铭摸摸鼻子说：“其实我也特别喜欢这栋楼，但是就怕说出来别人觉得我不正常。”
“可你跟我还是不一样。”南乡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表情。
路诚铭吃了瘪，不敢再招惹她，继续把她带到了里间。
开了灯，已经适应了黑暗眼睛被枯黄的灯光微微刺痛。
路诚铭解释说：“整栋楼就这里有灯，你就在这儿等一下吧。”
南乡子挡在眼睛上的手始终没拿下来。
莫非是嫌灯光太强？可这种灯用来看书都会瞎的啊。
路诚铭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你不喜欢开灯吗？”
“嗯。”
路诚铭笑了笑，“可是不开灯没办法给你化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