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谜题
白能2018-01-23 21:223,440

  纵然鸦青可以窥一管而知全豹,她也得先知道,什么是豹。

  而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移步院中,对月饮酒,当真是风雅之事。

  林逐风和齐淮人手一把折扇,也是风雅之人。

  鸦青不敢喝。

  “为什么……”她语调缓慢,十分郑重,“我从前在昆仑的时候,喝上二两酒也不会醉,怎么林先生你一过来我就犯晕?另外,我刚才躺在那里只觉得浑身无力,真气也无法运转,是什么缘故?第三,齐淮,你见了我师兄为何不与我说,他……他什么时候能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林逐风只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神便游离在月亮周围,显然是不愿回答。

  齐淮只能和盘托出:“你师兄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当时你随岳欢离开,我一念之差,就没……没……唉,你打我一顿算了。”

  鸦青眉头微微皱起,也不搭腔,气氛凝滞半晌,齐淮干咳一声,又试探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点穴?”

  “什么点穴?”鸦青问。

  齐淮恍然大悟,手指点了点林逐风:“他喝的酒是宋宣酿的药酒,驱虫避毒,闻到酒味毒气流转,你当然会晕。至于点穴,以外力击打穴道,封住身上奇经八脉,真气不能流转,懂了吗?”

  鸦青正欲开口,却听林逐风轻笑一声,似乎十分不屑,而后饶有兴味地说:“齐淮,你不是想知道李诉为何对坪山镖局忠心耿耿吗?随我来,我告诉你啊。”

  哎呦呵这个风流野大夫就这么把话题岔开了?鸦青眉毛都要挑起来了,赶紧跟上:“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

  林逐风眼波流转,笑意更深:“可以啊。”

  梆子声刚刚敲过三响,由短到长三条黑影蹿上后院房顶。

  最短的那条黑影压着嗓子说:“林逐风,你诚心难为我,为何有路不走偏要走房顶?”显然是鸦青。

  剩下二人自然是齐淮和林逐风。

  林逐风轻拂随风而动的衣袂,道:“我只让齐淮随我来,你是自己要跟着的,睁眼瞎。”

  鸦青乍然被戳中痛处如何忍得下,身形一动,一腿扫向林逐风!

  她向来出招迅疾如电,林逐风哪里躲得过!这一腿若是被踢中定要从房顶滚落惊扰院中人,千钧一发之际,齐淮铁扇一拦,将这攻势挡住,顺势绕两圈卸去力道,而后双双收招。

  他道:“要打也安静一点,脚下这屋里可有人呢,还有你,”他又朝向林逐风,“只会轻功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她。”

  鸦青只是泄愤,并非真有后招,一击不中也不再攻,冷笑一声,道:“你连见到我大哥都不与我说,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俩,至少林先生对我的态度再坏也是真心的,我对你也从未有过隐瞒,呵,他叫你出来有什么秘密?我偏要跟来瞧一瞧。”

  林逐风方才激出一身冷汗现下已然被夜风吹干,只觉后背一片凉意,有心再说什么也不敢开口了。于是蹲下身来,娴熟地揭开两片瓦,他对二人勾勾手指:“咱们是在岳歌的屋顶,岳歌此人,习外家功夫,耳目均属平常,咱们只要声音够小,他听不到的,快来看。”

  二人纷纷在自己脚下揭瓦,鸦青摸索着掀开一块,侧耳趴在上面凝神静听。

  齐淮也顺着瓦缝往下看,只见下面是正堂,并没有人在,于是挪动两步,蹭到林逐风身边,把他挤到一旁去抢了他的洞,再一看,还是正堂,没有人。

  “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想说什么?”齐淮手中铁折扇晃了晃,疑惑地看向林逐风——难不成李诉这聪明人是让坪山镖局控制了,不得不帮岳歌出谋划策?

  林逐风托着下巴,也有些不解:“往日他们两个都在这里说话的,啧,今儿这是去哪儿了。”

  一阵凉风吹过,趴在一旁的鸦青忽地坐起身来,两条眉毛搅在一起,眼睛眯着,连嘴巴都扁作一线,她已经极小心,身下的瓦片半分响动都没有,但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吓了二人一跳。

  “你听见什么了?我就觉得李诉这个人有猫腻,这里面肯定有事。”齐淮见她神色扭曲必有所获,赶紧问。

  “嗯……呼吸声……”鸦青狠狠咬着下唇,十分纠结:“唉,闭上眼,让真气在耳朵附近多过几遍就听得清了,你们自己去听。”

  两人依言行事,鸦青孤零零地坐着吹了一会夜风来平复心态,半晌后,两人纷纷直起身子。

  齐淮:“原来是这种关系。”

  林逐风:“居然是这种关系。”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良久,鸦青幽幽道:“我想师兄,我想师父,师兄快来,带我回家吧……”

  遥远的昆仑山上。

  狂风卷着暴雪又一次席卷而来,将昆仑墟掩盖地结结实实,满目只有黑白两色——白茫茫大地与空中乱舞的雪跟夜色形成对比,哪里是仙山的模样,分明是地狱。

  山顶,莹白如玉的小楼阁八风不动,将一切阻绝在外。

  楼阁内,样貌十分温和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坐在榻上,神色庄严如同一尊石像。拇指粗的铁条扭成的铁索紧缚在他身上,延伸出去的四角钉在地底,似与整座昆仑山连为一体。

  不知过去多久,风雪渐渐平息,太阳撕裂天顶的厚云显出身影——竟是一夜了。

  阳光温润地洒满了半座昆仑山,却驱不走这里的酷寒。山上一男一女正向峰顶奔去,虽是徒步,可几个腾跃就前进了数十丈,显然轻功卓绝。

  不多时二人已到那琼玉般的楼阁门前。那女子摘下兜帽,柔声低语:“渔大哥在此闭关多时,如今算着日子应该已经出关,咱们本不该打扰他,可出了这样大的事,又怎么能瞒得住,要不,还是你来叫门吧。”

  那汉子点点头,并不多话,只抬起右手轻轻扣门,不多时便听见屋内锁链碰撞发出的哗啦声,汉子这才扬声道:“大哥,贺白来了封信,你开开门我进去。”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屋内人温声答话。

  门外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凝了一口真气双双出掌,大门缓缓开启。

  那女子撤回掌来,摇了摇头——渔阳这小楼太结实,也不知风寻星给找的什么材料,连门都坚硬非常,整栋楼就像个非木非石的牢笼。

  二人踏进门内,渔阳早已自行解了铁索,沏下一壶热茶:“程兄弟,啊,蓝妹也来了。怎么不见鸦青?”

  程逸看看蓝静华,四目相对,他读懂了妻子的意思,如实回答:“大哥,小青她偷偷溜下山去了。”

  “那贺白呢?我安排的事情办妥没有?信呢?快拿来我看看。”渔阳转而关心大徒弟。

  程逸又看了一眼蓝静华。

  “你总看蓝妹干什么?有事就直说。”渔阳笑骂。

  不料,夫妻二人却齐齐叹了一口气,蓝静华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道:“小白来的信啊……大哥,我觉得你还是先把锁链缠上再看信较为妥当。”

  渔阳听到这话不能不多想——他自来昆仑便有些疯病,可十多年过去,除了有些特殊日子难以自抑外,平日里与常人无异,莫非贺白在山下遭遇不测?

  眼前程逸与蓝静华脸上俱是郑重的神色,他只能相信老朋友,挑了两根锁链扣上双臂,这才从蓝静华手中接过那张信纸,缓缓打开。

  蓝静华与程逸双双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渔阳,等待他的反应。

  渔阳一目十行读完开头无用的问安,后面却不得不缓下来细读。

  原来贺白寄信时离开折柳城已有三日,他与巫荆并未追上全力出逃的鸦青二人,但有巫荆这个翎主在,消息总是断不了的。如此,二人便相约,金翎楼若是查到鸦青的消息,立即告知贺白,而贺白则先去送长生丹。

  贺白在信中,将当日老秋被杀、鸦青失明等事一一说来,又言及金翎楼一位姑娘与鸦青模样十分相像,可能是同胞姊妹。

  渔阳捏着信,一颗心忽上忽下,忐忑不安。读到最后“青妹随岳二当家去往中原”一句,他双手难以自抑的颤个不停,右臂一挥,信纸化作灰烬四下飞扬,两臂铁索被涌动的内力震得“哐啷啷”作响。丹田中一股真气刹那间灌注经脉,那温和的面容骤然狰狞无比,呼吸已然变得急促。

  程逸反应极快,一拍蓝静华,后者急匆匆地从囊中捏出一条扭动的肉虫,快步上前直接拍入渔阳口中,随即掌根发力合上那张嘴,又有二指向下一捋,肉虫便落入渔阳腹中。

  几息后,渔阳面部涨红的颜色如潮水般褪去,又是几息,终于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他沉声道:“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蓝静华看着渔阳,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钦佩、可怜、惋惜、担忧等等交织在一起,“阿青如今失明,咱们怎么办?”

  “你已经有主意了不是吗?”渔阳依旧喘息着,脸上却浅浅地笑了,“你是五毒教的长老,从来不缺应对之策的,我们听你的便是。”

  蓝静华垂下头,几缕发丝落在她肩上,显得温婉至极:“我会让伏风和端阳下山的。”

  蓝端阳武功不高,但蛊术尽得五毒真传,下毒还是救人的本事都不比她差,是她的儿子。

  渔阳点点头:“也好,那就交给端阳了,告诉伏风,若鸦青变得如我一般,不必留情。”

  “啊!”蓝静华惊讶出声,她知道,渔阳“不必留情”的意思是生死不究。但见渔阳并无异色,只能狠狠心,点头应下。

继续阅读:8.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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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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