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闻言，眼里惊惶更盛，她拼命的摇头，不断解释：“神尊不要误会，缙晔上神……上神对我并没有怜惜，他心里只有神尊您，而我……我只是一厢情愿的……”
“好了！”
我无奈，不得不开口打断她：“我没有说要怎么样，也没有觉得怎么样，你不用这么害怕。”
合欢消音，半垂了头，无声的抽泣。
“下去吧，”我将那副妙笔丹砂放入袖中，微微叹了口气：“合欢，缙晔之于我，是无人可以代替的，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而隐穆同我之间，”顿了顿，我搜寻一番，似乎没找到能形容我同他之间的关系的字句，便放弃了，“罢了，天色这样晚了，你下去歇息吧。”
待到合欢退下，我反倒愈发清醒，大概是白日睡多了，又加上方才这么一闹，深夜便再也没有分毫睡意。
遂披了外袍，去城北的小院散心。
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我信步走着，抬头望天。
浮屠城位于碧落海底，原本是琅华为我造出的一座傀儡城，可如今苓玄大开，四海各族皆聚于此，这浮屠……早已鲜活如凡世。
嗯……这月盘是灵虚镜反射的影像吧，而我这个小院……恰好在月轮正下方。
琅华还真是……好思量。
“神仙姐姐？”
有声音脆生生响在耳畔，我一扭头，又看到了那个叫阿阮的小姑娘。
她顶着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模样天真可爱。
我停下脚步，温和的向她打招呼：“你好啊，阿阮。”
“神仙姐姐还记得我啊，”阿阮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将我拉到一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仙姐姐，你看，那边坐着的那个小哥哥是你的朋友吗？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来这里了。”
呃？
我顺着她的指引望过去，只见深巷尽头，在合欢枝繁叶茂的树干掩盖之下，坐着一个人。
因着四周黑漆漆的，我眯了眯眼，勉强察觉出了那个人影有几分眼熟。
“神仙姐姐，这个漂亮的小哥哥总在这里坐着，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每次给他送去的烧鸡他也不动，神仙姐姐你说他不会饿吗？”
烧鸡？
我挑眉，去看阿阮：“你为何给他端过去烧鸡？”
“因为他也是狐族啊，我们狐狸都很喜欢吃鸡的。”
阿阮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抚了抚阿阮发顶，“那我们过去瞧瞧，好不好？”
我不紧不慢的走向人影的位置，阿阮则乖乖跟在我身后，时不时探头探脑的望两眼。
我们的脚步声甚是清楚，可那人影依旧只是略微动了动，没有回头。
“涂山凛，”我无奈的开口：“大晚上的，怎么不在城主府呆着，反倒跑这儿来了？”
人影终于回过头来，赫然是几日不见的涂山凛。
他神情安详，眼波温柔，视线掠过我，笑了一笑：“你不也过来了吗？”
我翻了个白眼，“睡了一天，再不出来逛逛，身上都软了。”
身后阿阮轻轻扯了扯我的衣摆。
我不动声色，空出一只手把她从我身后拎出来，暴露在涂山凛的视线下。
“神仙姐姐……”
阿阮十分不好意思，捂着脸，一个劲想往我身后缩。
涂山凛这时开口了：“你是那个老送我烧鸡的小姑娘？”
阿阮顿了顿，这才把手放下，结结巴巴的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啊……可那已经是我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说到底，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忸怩。
“没有，”涂山凛蓦然笑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涂山凛本就生的纤细绝美，这一笑把阿阮迷的七上八下，刚刚黯淡下去的大眼睛也亮了起来。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
阿阮呵呵的傻乐着，眉眼透出欢喜。
涂山凛颔首：“真的。”
“那我明日再给你送好不好？”
阿阮顿时活跃起来，一蹦三尺高，说完就往回跑，“那我现在回去准备，明日再给你送哦！”
涂山凛含笑应下，目光一派温和，“去吧，明日可送去城主府。”
我目送阿阮入了隔壁院子，方才慢悠悠的在涂山凛身旁坐下来，随手摘了朵白色合欢把玩。
“你想的……如何了？”
涂山凛懒懒望了我一眼，眉目褪去方才的温文尔雅，在夜幕下露出几丝尖锐来。
“差不多了。”
“那就再过些日子，”我截过话头，“等你彻底下定决心。”
“嗯，”涂山凛轻轻应下，倒是同我说起来不相干的事：“那个狐族小姑娘……我听她娘亲唤她阿阮？”
我扬眉：“难不成跟你有亲戚？”
涂山凛诧异：“你如何晓得？”
我噎了一噎，原来真的有亲戚啊……我随便说的嘛……
“她娘亲是青丘九尾一族，”涂山凛似乎在回忆什么，“好像是嫡系失踪了三百年的一个女儿，当初那桩事在青丘闹得委实不小，纵我不在那边，也是知晓个大概的。”
我回想一番，也能差不多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那阿阮虽为人形，却生着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瞧上去甚是可爱，可四海之下，无论神仙妖魔，一旦化形必然是化作完整的人形，绝不会留出本体原先的特征来。
而只有两族通婚时，才会出现阿阮这样的现象。
浮屠城收容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
“阿阮该是狐族和人族的孩子吧，”我仔细一推敲，“青丘九尾狐血统高贵，从上古洪荒起就不许与凡人通婚，嗯……估计是阿阮的娘亲被逼的没法子，才避到浮屠城里来，琅华这城建的，委实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涂山凛摇头：“终究会被青丘察觉，我怕长老们和族长一同过来查探，这浮屠城他们自然也是进得的。”
“你放心，”我大气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明日就遣人盯着浮屠城门，若有青丘的人来了，我一定会设法拦住他们，护着阿阮和她娘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