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我一睁眼，瞧见外头天都黑了，嗯……这一觉睡得真是足够久了些。
恰好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合欢的声音传了进来：“神尊可是醒了？”
“嗯，”我懒懒的坐起来，“进来吧。”
合欢手脚麻利的进了里屋，掌了灯，屋内方才有了些光亮，我揉揉眼，靠在床头上，神思还有些迷糊。
“可有什么要紧事？”
合欢想了想，方说道：“涂山公子今日过来了浮屠城，想要来探望神尊，可您还睡着，我就自作主张安排了住处，把涂山公子留了下来。”
“嗯，”我应了一声，心想如此一来倒是合了我的心意，涂山凛这个烫手山芋啊……得赶紧解决，“做的很好，他那儿一切吃穿用度都向琅华报备，同我这院子里一样。”
合欢闻言，似有些惊讶，“他不过是一个青丘的旁系子弟，怎么能同神尊一样？那岂不是乱了等级规矩？”
我摆手，耐心的同她解释：“你一直生活在碧海海底，出来的时候不久，有些事怕是不晓得。”
“涂山凛虽身份不高，可倚着他同东华那份关系，就不能低看了他，小心他在这受了冷遇，回头东华寻你算账，扯烂了你的合欢树根。”
合欢打了个哆嗦，好像比较害怕东华的模样，可她还是不太懂：“那份关系……神尊指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的眨啊眨，充满求知欲的望着我。
我扶额望天，却看到了金雕玉砌又华贵无比的房顶，默了一默，遂宽和大气的冲合欢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你年纪尚小，不必去探求这些大人的事，等再过几千年，你自然就知晓了。”
合欢半是懵懂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却兀自嘀咕着：“可我明明都已经八万岁了呀，为何还要再过几千年？”
我……
我怎么忘了……合欢是因了替缙晔化去天劫修为才如此低微，事实上年纪委实算不得小了。
没多一会，出去的合欢又转了回来，一脸欲言又止。
我好奇：“合欢，你这是什么神情？我这个主子做的有这么可怕吗？让你还有不敢说的话？”
“不是，”合欢开口，神色依旧有几分踌躇：“神尊，是天帝又遣人送了东西过来。”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肯定又是些稀罕的小玩意，你去挑些喜欢的留下，剩下的就扔在城主府的库房里罢。”
谁知合欢竟摇了摇头，“有一样东西，不能放在库房。”
“哦？”我挑眉，来了兴致：“他送了什么好东西，连库房都放不得，难不成把他自己给送过来了？”
合欢老成的叹了口气，“神尊还是明日自己看吧，就在这院子的主屋供着呢！”
供着……
我嘴角抽了抽，难不成送了什么上古至宝，还得供着？
也不对啊，我年纪比他大，见识自然也比他多，我见过的上古至宝可是不在少数，他没道理能寻到比我所见还好的宝贝啊。
就在我遛神的功夫，合欢又开口道，“神尊可是……喜欢上了天帝陛下？”
呃？我回神，惊讶的打量合欢，这孩子平时都是无比沉默，有时候能连着好几个月不说一个字，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变身好奇宝宝问个没完？
我沉吟，正在思忖怎么回答这么问题，合欢又来了一问：“神尊可是已经全然忘了缙晔上神？”
我心下一疼，脸色也不由自主也沉下来，“合欢，你究竟想说什么？”
缙晔之于我，是不能碰的伤疤，亦是不能揭开的过往。
我本就是个鸵鸟性子，遇事不喜面对，而是缩起来，不去想不去看，也不想去解决。
因为当有些事情你去真正面对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不论身体，还是心上，我都是顶尖怕疼的典范。
“神尊！”
合欢突然间跪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双手举过头顶，眸中透出泪意。
我狐疑，略抬了抬手，那卷轴自动飞过来，落在我掌心。
慢慢展开，我顿时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素卷小像，女子一身绯衣，赤足起舞，回眸一笑，清雅绝伦。
我闭了眼，颤抖着问：“这是……妙笔丹砂？是缙晔那日涅槃为我留的画？”
“是，”合欢重重点头，眼眶红红的：“神尊当时昏了过去，我在一旁，就把这卷轴收了，本想自己留着，也算是对缙晔上神的一个念想，谁知前日在府里藏书阁看到一段话，这才想着，这本就是缙晔上神留给神尊的东西，合欢……留不得。”
“你看到了什么？”
“六合书上说，凤族涅槃，以丹砂笔蘸取烈焰为墨，以身魂心血为引，可填补一切天道逆转留下的后患，抚平过往。”
呵呵，我望着那画，苍凉的笑起来。
又有……什么用呢？
仔细想来，其实六合书委实不曾说错，缙晔先前即使逆转天道留了我的命，我亦是灾劫不断，甚至还沉睡了七万年，差一点又一次死去。
可自从妙笔丹砂画成，似乎一切都开始慢慢好起来。
“合欢，”我压低了声线，沉沉问她：“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是想要告知我什么？”
合欢依旧跪着，闻言，又规规矩矩朝我磕了三个头，再抬脸时，眉目透着满满哀戚。
“合欢想求神尊……不要忘掉缙晔上神，缙晔上神为您做了那么多，碧海底下那个小院里，每一处都留着他对您的深情，神尊，合欢知道天帝陛下也很好，待您很好，可是缙晔上神……”
“合欢，”我冷不丁打断她，不紧不慢的冒出一句：“你思慕缙晔。”
没有疑问，没有迟疑，而是肯定。
合欢思慕缙晔。
至此，我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揪住过往不放，她伴了缙晔近十万年，她的一切都是缙晔养出来的，甚至她整个人……
时日一长，又怎么会不生出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