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白盐狠狠握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怀胎八月的孩子没了，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阿羽……”白盐发现，原来她第一个能想到的人，还是只有他。她早就依赖他许久，只是倔强的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真傻……傻到透了。
滚烫的泪从脸庞划过，滴落在冰冷的地上，染开一层层的水墨。
“夫人，孩子，已经没了，节哀吧。”那大夫说完，刚抬脚要走，白盐却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脚，低吼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孩子！？”
“老夫也是奉命行事，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大夫使劲抬脚，却发现始终动弹不得，实在是没有办法，抬起另一只脚朝白盐的手狠狠踩去。
“奉命？你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凭什么要我的孩子当你的盾牌！”白盐的声音已经沙哑，就算双手被踩的钻心的疼，也绝不松手。
那大夫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来帮忙的人，那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将白盐扯开，白盐吃力地抓着那只靴子，但是仍旧被拉开了。
“里面肯定很脏吧，我就不进去了。”公子雪夕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内，苏千莓低眉顺眼道：“谢谢公主替我做主。”
白盐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好像丢失了什么。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稻草，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千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盐几乎绝望地笑了起来：“你赢了。”
苏千莓轻轻一笑，点点头：“是啊姐姐，我赢了。下一次，我会赢的更加光彩，我要让别人知道，医馆夫人是个不贞守节操的女子。”
白盐死死地盯着苏千莓，苏千莓冷眼挥挥手，两个人将白盐抬起来。
“我听说啊，东墙那边到处都是女尸，你知道为什么吗？”苏千莓干净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白盐的脸庞，笑得更加灿烂，“因为那里有很多快要病死的男人。”
白盐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逃离，却被苏千莓狠狠打了一巴掌，嘴角溢出了血。
“你可别逼我呀。”苏千莓握紧拳头，朝白盐的肚子狠狠砸去，白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想要吐出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带走。”苏千莓转身朝另一边离去，而这两个人却带着白盐，去了暗无天日的东墙。
还未到东墙，一股腐烂的味道就悠悠传来，白盐看着那些脸色惨白的男人正在四处游荡，心里一惊。她一直跟着宫徽羽在医馆，看到的病人都没有这么病入膏肓的病态。
“行了，就送你到这了。”那两个人将白盐随意丢在地上，然后赶紧跑了，白盐虚弱地支撑起身体，还没来得及多想，左脚突然被人抓住，白盐定睛一看，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放开我。”白盐用力踹着那个男子，没想到身后突然来了另外一个男子，将白盐的右手抓住。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白盐根本反抗不来，可是仍是不愿意落泪。
她这辈子，最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她就更不能让命运看见她流泪，她一定要活着出去，她还要和宫徽羽和好，她还要和宫徽羽说一说前世，他还欠她一个答复……
“阿羽！”白盐耗尽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个名字，突然，周围的人都静止了，几秒后，全部倒在了地上。
白盐慌乱地抬起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随后，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耳边传来温暖的气息。
“我在，别怕。”
白盐终究还是落泪了。她第一次觉得宫徽羽的怀抱那么温暖，温暖到她想要一辈子都不离开，恍惚之间，白盐已经累得昏睡过去。
一抹紫影心疼地看着白盐，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公子雪夕还是放不下吗？”
将白盐抱在怀里的白空渝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盐的倦容，觉得她似乎又消瘦了几分，很是难受。
“阿萱，我……”白空渝还未说完，公子萱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去做吧，我等你回来。”
白空渝沉默了许久，还是点点头。
公子萱知道，她在白空渝的心中，始终比不上白盐一分，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想放弃。她也想在他心中有一个位置。一个只属于她的位置。
“对不起。”白空渝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关系。”公子萱在眼泪未掉落之前急忙转身离开。转身之后，泪水便像决堤了一般，再也止不住。
没关系，是我选择的路，我一定走，哪怕到了最后，你不是我的尽头。
待到公子萱离开后，白空渝才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眼。
“阿羽……我们回家好不好？”白盐紧紧握住白空渝的手，白空渝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白空渝抱着白盐，静静地坐在一处屋顶，等到夕阳落下，热闹的街市慢慢寂静之后，白盐才恢复了一些元气，抬头一看，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那男子带着面具，只是腰间的匕首有些熟悉。
“你是那日茶楼里的杀手？”白盐一下子就认出了白空渝那日的杀手装束，白空渝也很是惊讶。
“你和我的弟弟真像。”白盐闭上双眼，白空渝与自己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眼前。
“可惜，他死了。”白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没有掉下。白空渝为了保护她和宫徽羽，选择在朝廷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只是一个弱小的人，她只能被保护。
如果刚才没有这个人，她就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白空渝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后伸出手：“我不做亏本买卖，我只要钱，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白盐突然想起来，她的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白空渝留给她的玉佩。
“这个，你要吗？”白盐从腰间掏出一块熟悉无比的玉佩，玉佩上有漂亮的龙纹，只是玉佩上勾勒的棱角已经磨损，逐渐变得圆滑。看得出白盐时常抚摸这个玉佩。
白空渝顿了顿，随后摇摇头：“我不收朝廷的东西。就算我吃亏救了你，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说完，白空渝起身，打算离开。
白盐只是一个人躺在屋顶上，看着被染红的云朵。
而白空渝面具之下，早就落了泪。他有一个爱他的姐姐，真好。可惜，不是他所想的那份爱。
白盐看着自己的肚子，心中的悲凉蔓延开来。
苏千莓，公子雪夕。
她本就愧疚，想要尽一切去补偿，可是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呢？
“为什么……”白盐坐直了身子，望着不远处的医馆，凤夕一个人坐在门口，独自玩着手中的泥人。白盐记得，当初凤夕给清扇做的这个泥人，清扇喜欢的不得了，还时常拿出来看看，可爱极了。
只是她没留住清扇，清扇虽小，但是心智成熟，等到凤夕长大了，也就明白清扇的决定了。
白盐叹了口气，支撑起身体，朝医馆走去，脚才刚刚碰了地，肚子里却传来一阵疼痛。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是凤夕没了，就真的没了。
白盐加快脚步朝凤夕走去，凤夕突然将泥人从手中丢了出去，白盐吓了一跳。
“离开了，就别回来了。”凤夕转身走回医馆。但是想了想，又转身捡起那个泥人。
“我就再等你几日，就几日，你自己看着办吧！”凤夕说着，仰起头，忍住自己的泪水，却恰好看见归来的白盐。
凤夕眨了眨眼睛，看到白盐的肚子和往日不太一样，傻傻地问道：“娘，你生孩子了？”
白盐淡淡一笑，摇摇头。
“那……”凤夕想了想，这才意识到白盐是什么意思，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娘……一日不见你怎么了？”凤夕收好他的小泥人，上前抱住白盐，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娘，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白盐看着这小小的人儿，心疼极了。
“是娘不好，没能保护好他。但是，娘一定会保护好你。你答应娘，以后不许轻易哭了，知道吗？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白盐抱住凤夕，闻着他身上的奶味，第一次觉得那么安稳。
凤夕用力地点点头。
此后二十年，凤夕都未曾落泪。
白盐踏入医馆，却看见楚言和公子溪正在帮忙诊治，虽然楚言手忙脚乱还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公子溪却耐心地教她。
白盐看得出来，楚言很高兴。楚言也喜欢公子溪吧，毕竟楚言生在土匪寨子里，家中管教的严，从来没有接触过亲人以外的男子，所以心中悸动，也能理解。
“这当归在哪啊？我找不到啊。”楚言看着药方，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公子溪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嫌弃：“你也真是笨手笨脚。”
白盐还是第一次听见公子溪的声音里有了些波动。兴许楚言是真的能打动他的人吧。
为了不打扰这两位，白盐特地和凤夕绕远路，从后门进了院子。
“咳咳。”由于没有防备，一进门，白盐就看见了苏千莓正在为受伤的宫徽羽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