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第一百八十章
洛紫湮2018-01-22 15:043,283

  南府。

  凝华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今晨新摘的蜜桃,啃的不亦乐乎。

  “呦!你来我府里就是为了蹭个桃子吃?”

  面容绝艳的红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手里折扇“啪”的一声合上,凑过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调侃道。

  “不行啊!”

  凝华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谁不晓得你南家富可敌国,瞧瞧,就连这桃子,跟宫中的也差不了多少!”

  南暮殊闻言撇嘴,“最后还不是进了你的肚子?”

  就在不久前,南家家主夫妇又开始了外出游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离开之前,将家主之位彻彻底底的交给了南暮殊。

  如今的南家里,南暮殊便是真正的家主。

  然而很多时候,他总会守着偌大的南家出神,想起过往,想起南渊,想起南菱。

  他们都走了,却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家族,孤独的留在世上。

  还好凝华经常过来。

  凝华现在袭了祭司之位,性子也不若在宫中为妃时那样端庄持重,反倒与多年前未入宫时相似,跳脱活泼。

  一个桃核砸过来。

  凝华莫名其妙的跳下椅子,“喂!你发什么呆?听到我说话了吗?”

  南暮殊回神,捂着脑袋,怒目而视:“没听到!砸傻了!”

  “哈哈!”

  凝华捧腹大笑,“南暮殊,你可真逗!”

  南暮殊不理他,一撩衣角便坐在一侧的位子上,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掀了盖子慢慢拨弄着。

  凝华敛了笑,摸着下巴跟过去,腕肘抵着桌面,狐疑道:“你这是怎么了?生气了?还是最近开始走忧郁风?”

  说起来,这妖孽一样的男人真正收了嬉笑神色,还真是……好看的令人羡慕。

  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一举一动皆风华无双,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

  南暮殊连眼皮都没抬,“没生气。”

  凝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你板着一张脸做什么?给我脸色看啊——”

  南暮殊这回才抬头,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试问这天下,有谁敢给当今帝王的师姐、首席祭司凝华夫人脸色看啊——”

  凝华怒!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变幻无常,可瞧着这不知为何突然翻了脸的男人,凝华只觉得怒不可遏。

  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看着眼前已经炸毛的女人,南暮殊无奈的叹了口气,搁了茶盏,一双妖娆的桃花眼便望过来。

  “凝华,你今年多少岁了?”

  呃?凝华眨眼,有些愣住,不明白怎么突然跳到年纪的问题上来了。

  “三十五岁。”

  南暮殊眉眼不动,定定的看着她,“凝华,我与你同岁,也已经三十五了。”

  “什么意思?”

  凝华还是不懂。

  南暮殊笑了笑,只是那笑里含着几分凄清的意味:“你袭了祭司一位,掌这个国度大权。”

  “你为陛下选了王后,将所有紊乱的秩序都板正回来,新帝登基后,如今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凝华——”

  “人生有多少个三十五年,你究竟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

  凝华执了祭司之位之后,一改先前温婉庄重的模样,手段雷厉风行,处理事务亦是井然有序,与柳弥一同将整个国度的走向全然拨正回来,战乱方歇,百姓休养生息,一切都在荒凉中显出绿意。

  她看着柳弥立后,看着人族与海国重修旧好,看着天下方安,看着一切都按着曾经期望的模样开始走向。

  可她唯独没有想过自己。

  是啊——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五年呢?

  凝华也不知道。

  似乎她接下来的生命中,只有这个国度的事,只有大事,而从来没有再想过自己的事。

  她的人生啊——早已经停在了陵帝离开的那一刻。

  凝华陡然沉默下来,安静的垂着头,不言不语。

  南暮殊握住她的手,沉沉叹了口气,“凝华,你好好想想吧——”

  “南家不能没有后人,我先前任性了那么多年,是因为有二弟在南家撑着,有他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

  “可是现在他走了,他们都走了,却只留下来我一个人,所以我必须承担起该有的责任,凝华,我已经三十五岁了,也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那只握住她的手,蓦然松开。

  南暮殊起身,微微一笑,“我等你的答复,凝华。”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凝华抬头,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人性子向来骄纵跋扈,做什么都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嬉笑怒骂,从来不肯将真心袒露。

  所以这么多年,她明知他对自己的心思,便也由着他去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好,却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离开。

  暗红色长袍依旧妖娆艳丽,南暮殊脊背挺的笔直,然而从背后看上去,却无端端生出几分寂寥。

  凝华突然觉得很难过。

  离开南家后,她没有回祭司神塔,而是又去了宫里。

  听宫人说柳弥与容虞在一处,她便直直的往容虞的居所而去。

  柳弥宠爱容虞,将后宫最华丽的玉宇琼楼赐予她住,可被她拒绝了,这个女人选了一个离柳弥最近的宫殿,虽然规格不小,可比起皇后身份来,还是有些委屈的。

  容虞却不在意,只说不喜奢华,更加想待在离帝王寝宫最近的地方,哄的柳弥开怀大笑。

  凝华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自己没看走眼。

  那一日,在众多花花绿绿的秀女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容虞。

  分明是帝王选妃,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桃红柳绿,好不热闹,可容虞偏偏穿了一身素色宫装,在一众美人里委实显眼的很。

  再仔细看,却又能发现她一身打扮虽然素气,却丝毫不逾矩,领口和衣袖处皆绣了繁复的花纹,以金线织就,单看上去极其华丽,可衬在素衣上,却又显出细枝末节的矜贵。

  真是有心思!

  凝华当即便起了顽心。

  虽然柳弥与海国的思芜巫者仍旧不清不楚,但他心里的那片永远不可碰触的地方,却还是留给凝碧的。

  没有人能超越凝碧的位子,而堪堪让他起了些心思的思芜又身负家国重任,不可能因为他留在陆地上,所以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可能会有结局。

  “你叫什么名字?”

  凝华踏下长阶,穿过一众花花绿绿的人群,脚步停在容虞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这张脸……实在不够艳丽。

  脸的主人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眸,一举一动都没有半分涟漪,岿然不动的稳定。

  被这样上下相看,她的脸上也没有分毫不耐的神情,而是淡淡笑了笑,有礼有节的回答道:“禀大祭司,嫔妾为容家幺女,单名一个虞字。”

  “虞?”

  凝华莞尔,“大智若愚的愚?”

  寻常女子脸皮都薄,听了这样的调侃,早就捂着脸羞的无地自容,然而容虞闻言,却只是轻轻一笑,不急不缓的答道:“虞君心的虞,不过若是君王喜欢,改成大智若愚的愚,倒也未尝不可。”

  那周身气度从容不迫,虽是寻常姿容,却有着贵族小姐都不曾有的胆识气魄,委实可以胜任帝后之位。

  凝华想起自家师弟那被动的性子,不由得顽心大起,当即挑中了容虞一人。

  随后她遣退所有人,只问了容虞一句话。

  “进这宫廷,是为家族,还是权势?”

  容家是地方上的大族,虽不能与十大家族争锋,在地方上也是有一定威信,这些年小动作频频不断,这次想着新帝登基,也趁着这时候将女儿送入宫中谋个一席之地,好让容家跻身帝都上流之族。

  所以容虞这些心思……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但也委实在意料之中。

  容虞抬头,直直的对上凝华的眼神,这一刻,她卸去了一切伪装,露出本真的面目。

  “大祭司,”她轻轻启唇,声音十分悦耳,语调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庄严,“如果我说不为权势,那是假的。”

  “因为我的家族生我养我,如今便将这样的希望寄予在我身上,委实也不算过分。”

  “可是,”她忽然笑了,“我的心很小,也根本不喜欢权势地位,但命运对我最好的一点便是,它将我……本该履行的家族使命,变成了我毕生的追求和愿望。”

  “在他还是右将军的时候啊……我就爱他。”

  就是因为这个回答,凝华才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容虞很诚实,她的眼睛里写的坦然,深处的缱绻无论如何也作不了假。

  将柳弥交给她,其实是可以放心的,她会将柳弥照顾的很好。

  爱啊——

  凝华走到大殿外头,忽而抿嘴笑了笑,其实……她若是想,也是能够得到的。

  宫人禀报过后,便引着凝华进去。

  内殿里,柳弥正在批奏折,容虞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为他研墨,不黏人,也没有一丁点不耐,面容平和安详,像是在做着这世上最开心的事。

继续阅读:一百八十一、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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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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