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闭上干涩的双眼，顾凉音吞咽了两下口水，努力握紧拳头想平息身体的颤抖，却无法阻止地越抖越剧烈。
这一次，她的内心演变成了无尽的惧怕。
朝夕相对的父亲，瞒着两个至爱的家人，在家里的实验室服下了自己研发许久的药物，每天持续如此，直到别人找上门，邀请他和心爱的妻子加入项目，共同研发药物，他的能力也有了用武之地。
第一次的体检报告是怎么瞒住他们的，顾凉音无从得知，但是父亲的我行我素、不顾家人感受的行为，已经足够令顾凉音心痛。
若是父亲料定自己的研发能成功，才服下药物，那么顾凉音也就认了，但是如果对方是明知成果可能失败的情况下，还贸然用自己做实验体服下的话，顾凉音就绝对原谅不了他了。
顾凭到底把她和母亲看成了什么！？这般轻贱自己的性命，让爱他的人如何看待、如何想！？
然而现在顾凉音已经知道自己的感受了，那是一种令她窒息的痛苦。
“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吗？后面的东西，只怕会更精彩哦。”北北嘲讽地说道，过来看了看接下去的文字，“要我帮你读吗？”
“北北！”北沉眼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剩下严肃的怒意，直直射向了对方，“给我闭嘴！”
“……”
北北默默地退了下去，到一边玩石子去了，不得不说北沉的怒气很管用，即使从前隔着顾凉音的一层肚皮，北北都怕他，更别说现在还面对面。
他嫌弃自己的害怕，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两个人，是唯二能压得住他气场的人。
所以他妥协。
“北沉……”顾凉音重新睁开眼睛，虽然还发着抖，她仍然固执地说道，“我想继续。”
“凉音，你现在这样……”
“北北说得没错，没想到我经历了那么多，却在这种关头败下阵来，实在不应该，我们继续吧，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勉强。”
顾凉音摇头说着，从他怀里起了身，凑到墙壁边，摸了上去。
她刚才那段话看似说得轻巧，但其中包含了怎样沉重的心情，北沉是一清二楚的，他也没有说破，过去把顾凉音的手抓了回来：“我来读，我们共同面对。”
顾凉音看着他，郑重地点了头。
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走向，顾凉音大概猜得出前半部分，那就是父亲的第二次体检报告是瞒不住了，因为他要把人体用于实验，母亲也是参与者之一，怎么可能不知道。
父亲的康复让同事们看到了曙光，他们立即开了会议，商讨顾凭提出的人体实验方案的可行性，宋秋扇当即站起来表示反对。
原因很简单，这完全就是违反人道精神的行为，势必会受到全人类的谴责，人类自己的实验，居然要拿同胞的生命来开玩笑，光是听听就够惨无人道了，居然还要提上日程，变成现实。
宋秋扇觉得十分荒唐，还有十几个平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人也同意她的意见，于是顾凭把证据给了出来——他的体检报告。
“顾凭和宋秋扇的争吵，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我们原以为作为夫妻，他们理应先讨论过了，像是顾凭这样不顾任何风险把药服下自己肚子里的行为，怎么会瞒着家人呢？然而事情原委如此，我们只能看着两人争吵不休。”
顾凭的体检证明十分有力，并且目前都没查出身体有反弹的迹象或者异常情况，这完全就是项目要达到的最终效果，这样一来，那些原本站在宋秋扇一边的人，都改变了主意，宋秋扇变成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地愤愤离去。
之后的实验宋秋扇没有再参与，她似乎暗中在散播人体实验的坏处，但是根本没用，听说了顾凭的事的绝症患者越来越多，都争先恐后想成为下一批实验体。
然后，在人体实验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宋秋扇又突然回来了，恢复了手头的工作，众人都以为她想通了。
直到某天她偷偷放走了那些志愿者，骗他们是实验需要，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会被发现，她被禁止参与一切项目，回家休养。
官方开始了新一轮的筛选，志愿者依然是供大于求，源源不断，顾凭在这其中积极无比，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们听说宋秋扇要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和顾凭离婚，都劝她平缓心情，毕竟实验都还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成想她说：‘看着同胞成为小白鼠，你们很开心么？’，显然是不听劝了。”
之后宋秋扇回家，着手离婚事宜，期间实验治好了一批又一批的患者，这些患者还需要留在地下观察多几个月，而顾凭在这时提出了全民体检的要求。
体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不止几个月，大家以为顾凭是为了实验，没多想，就答应了，在此期间，宋秋扇不知什么原因逗留了，等到女儿游学回来，她都没有现身。
“顾凭带着他的女儿来体检，结果令他十分满意，说是女儿符合实验体的最佳要求，全民体检可以停止了。我们听了十分震惊，顾凭居然为了实验大义灭亲，把健康的女儿作为实验体，顿时对他佩服不已，若是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估计我们还傻傻地以为顾凭是牺牲小我为大众谋福利……”
时间线对上了。顾凉音想到上次所回忆的体检，就是那一次，把她卷入人性的黑暗之中。
期间母亲的确一直没有现身，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在实验室里的那次，她和父亲殉情，把自己藏了起来。
母亲之前到底去了哪里，这是她永远都不知道的谜，但是顾凉音清楚，母亲绝对不会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而不管，中间肯定因为什么被耽搁了脚步，没法及时赶回来。
至于那间实验室为什么要设置成可移动的，恐怕也是顾凭自己加的手笔，用看似可靠的理由蒙混过去。
那原本，也是属于官方的地下实验室之一。
“明明两个月以来都状态良好的实验体，在夜晚突然就发了疯地袭击了看护的人和各类巡逻队伍，附近的人都无一幸免，还连带着引发了动物实验体的暴走，整个实验室成了炼狱，我侥幸逃进通道里的车厢，来到了距离城市中心地带最远的一座实验室，又跑进了第二条通道，也就是现在这条，不断地爬、不断地爬，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北沉读完，吻了吻顾凉音的额头。就连他自己，都不忍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