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着独孤息脸上淡而讳莫的笑容。
那个说话的人自说了一会,见独孤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免讪讪。
独孤息却不失时机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友善地笑笑,说了点什么,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台阶后,然后朝贺兰雪他们走了过来。
从贺兰雪进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他们。
“好久不见。”她仪态端方地站在贺兰雪面前,又望了望伊人,莞尔道:“有一千多年了吧。”
冷笑话,绝对的。
可是这个笑话,突然让独孤息这个人鲜活起来。
如果从前,她的存在只是个传奇。现在,她是真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位优雅尊贵的美丽女性。
高脚杯中红酒荡漾。
“最近好吗?”她又问。
“还行。”贺兰雪毫无表情地回答了。他对她始终有成见。
伊人则微笑着问:“夫人怎么也来到这里了呢?据我所知,夫人也不属于这里的。”
息夫人分明是从更遥远的空间而来。
“我倦了,所以想找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联系的地方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这是你的时代,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了。”独孤息摇着高脚杯,淡淡道:“还是……有点失望呢。”
“其实每个人的行为都是自己的选择。与环境没多大关系吧。”伊人望望天,微笑道。
独孤息同样莞尔,突然将手放在伊人的胸口上,“身体……”
她的话似有电流,两字未落,伊人一阵翻江倒海,胃抽得难受,将手中的杯子急匆匆地交给了贺兰雪,然后转身往洗手间跑去。
贺兰雪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又警惕地看了看独孤息。
独孤息还是一脸的讳莫与淡雅,丝毫不介意贺兰雪的眼神,只是信信道:“与其想着回去,不如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吧。我若是你,就不会让她到处乱跑了。”
“什么意思?”贺兰雪蹙眉问。
独孤息正要回答,后面突然掀起一阵喧哗,她转过头,正好看见流逐风一拳打在一位客人的眼睛上,凶神恶煞地质问道:“不要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她!”
旁边的人都窃笑不已,独孤息则沉下了脸。
原来刚才那个客人一直看着独孤息不放,大概在YY什么不好的念头吧,目光猥亵,又恰好被流逐风看见了。
于是,便不管不顾地一拳挥了过去。
而来参加这个宴会的,个个身份背景都不寻常,当然不是白白挨那一拳的人。
更何况,流逐风的身份,至始至终只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而已。更不会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怒视着他,却不亲自动手,只是冲着外面喊了声。
立刻有两个保镖进来,站在了流逐风面前。
流逐风挑挑眉,优美的薄唇勾出一似弧度来,似笑非笑,跃跃欲试。
这两个人,显然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独孤息终于不能置身事外,她丢下贺兰雪,走了过去,在流逐风动手之前,阻止道:“逐风,住手。”
说完,她转向来人,自上而下,冷冷道:“我也不希望再看见你。”
那人脸色微微变,可是碍于压力,并没有做出什么过火行为,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以后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待那人走后,独孤息走到流逐风身边,低声说道。
“可是……”
“越是千方百计引起我的关注,就越是一个小孩子。”独孤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压根不管脸色青白不定的流逐风,已经转身,笑语盈盈地安抚其它客人。
流逐风气鼓鼓地站了一会,突然一转身,便往出口走去。
独孤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追求她的人太多。流逐风的种种行为,亦不能让她放下防线,只是觉得累。
小孩子,将日久生情的依赖以为成爱情。
却忘了,她已经不会爱了。在地道里的三年,已经彻底地磨灭了她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对他,只是爱护而已。就像对待,她不能承认的儿子一样。
贺兰雪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不免为流逐风赶到唏嘘,他微叹一声,看了看去洗手间的方向——
怎么伊人还没出来?
因为刚才的骚动,独孤息暂时不能分身管他,贺兰雪索性自己走到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靠着墙壁,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伊人仍然没有出来。
他终于慌了,想径直走进去,想想觉得不妥,只得随口叫住了一位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士。
“你好……”他的话音刚起,又顿了顿。那名女士刚刚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了笑。
“贺兰雪,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流逐风邀请你来的?你夫人呢?”卫诗如连环炮一样,问题劈里啪啦地响。
贺兰雪怔了怔,突然敛颜,慎重地问:“伊人不在里面?”
“里面没人啊。”卫诗很自然地回答道:“难道你在找人?”
贺兰雪心跳慢了一拍,也顾不上是不是女厕了,疾步走过去,伸手将门一推……
贺兰雪猛地推开女洗手间的门,里面的人通通转过头来,在一阵难耐的沉默后,洗手间里立刻传出一阵惊叫声。
贺兰雪被惊叫声吓了一跳,可是一眼看过去,果然没有伊人的踪影。他没奈何,值得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就这样将门一扇一扇地推开,口中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变态!”声。
一直推到最后一个门,坐在马桶上面的女士,同样不是伊人。
贺兰雪有点怔忪,反应慢了一拍,那人已经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偷窥狂!”
贺兰雪的脸微微侧了侧,白皙的面颊上很快出现了红色的印记,他站了一会,将周围的指责与辱骂彻底无视,然后,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找卫诗。
可是,想出去似乎不那么容易。
洗手间里的女人围了上来,一面推搡着他,一面似恼似笑道:“长得这样漂亮,怎么有看女生厕所的习惯……”
贺兰雪自知理亏,并没有辩解,只是奋力地往外挤去,可又不能随便伤了这里的人,多少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然后,他看见卫诗出现在门口,隔着人群的缝隙,朝他微微一笑。
笑容已经承认了一切。
伊人果然是她带走的。
贺兰雪心中一急,动作没有刚才那般顾忌了,不免使出了一点点真气,挡在前面的女子顿时七倒八歪。贺兰雪冲至门口,朝场内环视了一圈。
卫诗早已没有了踪迹。
伊人确实是被卫诗带走的,却不是被强迫的。
在息夫人的手压到胸口时,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极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因为不想让阿雪担心,所以躲到了洗手间里,哪知刚一进去,就觉得天旋地转,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卫诗拿着口红,转过来惊奇地看着她。
醒来时,人已在医院。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单,手臂上挂着输液瓶,旁边有仪器在滴滴地不停地响。
“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医院不可能查不出一点点记录的,”模糊中,听到卫诗的声音如斯说:“难道她和贺兰雪都是凭空蹦出来的?”
“小姐……确实没有一点记录。不过,她的情况,必须快点进行心脏移植。她的心脏……她的心脏……很奇怪,好像随时都要衰竭一样。”另一个男声回答。
“那就先做!”卫诗想也不想地回答:“万一她死在我这里,流逐风岂非会杀了我。她不能有丝毫闪失。”
“可是……”
后面的,伊人渐渐听不清了。
她重新陷入昏迷,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重如鼓槌。
那具不属于自己的躯体,终于开始抗议了。
而且,抗议得那么汹涌,那么执着。
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也许呼吸也已经停了吧。
伊人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困顿,前尘往事,纷至舀来。
十一的笑颜,府里的安逸,贺兰雪孩子气的脸,小葵和小新的吵闹,炎寒的凝视,以及,裴若尘的背影……
海边时,贺兰雪在额头上轻轻的一吻,说,永远不离开。
如在耳边,如在天边。
那么近,那么远。
身体就要分崩离析了。
……
卫诗有点郁闷,本以为将伊人带回来,就可以要挟贺兰雪说出流逐风的底细了。
看得出来,他们夫妻的关系很好。
可是,平日里笑盈盈、不声不响的伊人竟然有这么严重的病。
看贺兰雪的神情,似乎并不太知道。
她隐藏得多好。
可是,现在她把她带回来了,贺兰雪和流逐风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伊人觉得不能在她这里出事。
烫手的山芋啊。
怎么办?怎么办?
正一筹莫展呢,负责维护伊人的医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到卫诗,连忙抹汗道:“小姐,不好了,那个人……”
“到底怎么了?”卫诗心中哀叹:不要有什么不测吧?
她可是完全无辜的。
“快不行了。”医生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就算是马上做手术,一时半刻,哪里去找能匹配的心脏?只怕……过不了今晚……”
卫诗傻眼了。
天可怜见,真的不关她的事。
“……给流少打电话。”卫诗怔忪了片刻后,终于妥协道:“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们面前。不然,就是大麻烦了。”
流逐风尚且不说,还不知贺兰雪是什么底细,如果他的妻子在她这里去世。估计会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