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人群中的那个人,不管是不是鲜衣怒马,不管这群人里有多少出色的人,他总是那样的鹤立鸡群,鲜艳夺目。
我不知道他竟然会来,他看到了我,只是淡淡地一瞥,随即又移开了眼神。
这儿的主事者马上去迎接,只道是一些御医和朝上的官员,却不知这儿有一个主天事的太子。
我看着人进去,心里的那些事像是打翻的杯子,流出了放在杯中的心事。
不过一整天,我都没有再放过他。
我的伤寒,却是让我越来越没有力气,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传染别人,就自已躲在房里捂着被子睡觉。
晚上饿得肚子咕咕地叫着,是该起来熬些药喝了,是该吃些东西了,只是困得却不想动一动。
门外有脚步声,一直一直在微微响着。
我心有些狂跳,是他吗?
喉中痒得难受,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像是压制不住的风寒一般,一直一直咳得我捂着肚子想要吐。
门被推开,我听看到那紫色的靴子踏到我的眼前,然后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拍着。
痛啊,你是想杀我不成。
用力地推他:“别碰我。”
“你在咳。”他说。
“我咳用得着你来拍死我吗?”
手劲立时轻柔了下来,温温和和的,轻轻地抚拍着。
心间的痒减轻了下来,咳了一会他赶紧去倒来水给我喝。
“看看你,也不懂得照顾自已,西泠,跟我回去吧。”他轻声地说。
我摇摇头:“我不回去。”
“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这是我的命。”不用你管,为什么要跟你回去,难道那些痛,我还想再来一次吗?
“西泠,别任生好吗?”他很轻声地说着:“我是说,跟我回京城,至少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你现在这样,我想我真的放心不下,幸而来了,西泠。”
温暖的怀抱,竟然如此的舒适。
“你为什么而来?”我忍不住问他。
“我只是来看看你。”他苦涩地说:“我放心不下你。你不要我管你,第一件事就是要照顾好你自已,西泠,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以前的那些事,可能也是我算计得太尽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了。
“你走吧,三更半夜在我的房里,别毁了我的声誉。”
他不走,也不说话,再倒了点水递给我,然后又开门,接过一个食盒将饭菜摆在桌上。
“我叫你走,你听不到吗?李歆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看着我,幽黑的眼眸一些哀涩的笑:“谁说没有关系,你在我的心间,你说有没有关系,你真要断得个干净,那好,你把你从我的心里剜出去。”他从袖里丢出一把匕首甩在的面前,染上了烛火是那般的雪亮透寒。
“心里有了你,如何能不牵挂,只有一计,你亲手将你剔出我的骨血里,那么我将会对你死心,一辈子的死心。”他说得坚定而又严肃,没有半点的玩笑和捉弄。
雪亮的匕首就在我的脚下,往时我拿着对着别人,那是用来防身的,可是这会儿,他叫我要刺到他的骨血里去,这样他才可以将我驱赶出来。很多的记忆,划过了脑中。
就像昨日一般,一幕一幕地重现着。
虽然他是霸道的人,但是总不会真的对我太凶来着,他会很温柔地逼我喝补药,说我身子体不如别人壮,我如果不喝,也不会真的灌下去,而是他会亲自来喂我,用嘴巴来喂。
那温润的唇,那些吻,就是想想也会让我颤栗的。
他见我久久不捡起那匕首,弯腰,捡了起来然后要塞在我的手里。
我不肯接,将手放在身后,紧紧地握成了拳。
他走近,低视着我,拉出我的手,然后将五指拉开塞进匕首:“西泠,来,麻烦你也给我一个痛快,你走后这里还有你,可是看不到你,真的太难受了。”
将匕首的尖尖对着他的胸前,幽深的眸子看着我:“西泠,你刺下去,我想我真的会对你死心的,让我痛,要让我很痛很痛,能一辈子记住这种痛,对你是一种解脱,对我,亦也是。”
他说话的时候,那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引得我手都轻颤。
要我刺下去,李歆上,你还真是恨啊。
我下得了手吗?我敢吗?会痛的。不仅仅你会痛,我也会痛。
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不希望你受伤的,别这样好吗?我哀求地看着他,可是他却说:“不会追究你什么事的,西泠,我向你保证。”
如果这是他的进一步逼迫,我想,我真的是斗不过他的。
我下不了手,不必怎么去试探,也不必受他的诱惑。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地一叹,然后伸手一搂,将我搂在他的怀里,那般的温暖,像是让我寻觅了许久,却不曾找到的地方,让我真的放松下来的地方。
他将我抱紧:“西泠,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这样的他,不像他,这样的他让我无从拒绝,原来他在我的心里,早就是盘踞着了。
也许是生病连心也软糊糊的了,手中冰冷的匕首让他摔落在地上,他的吻点点落在我的唇角。
很轻很轻地吻着,轻碰着,像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样,轻柔轻柔的,想躲,他却紧紧地环住腰,低头狠狠地吻,热烈而又霸道,丝毫不许我退让。
唇舌袭了进来,如此的狂烈。
这吻啊,像是花间的蝴蝶一样,蓦然地全飞了起来,百花也在怒放着。
有些呼吸不稳,心跳得没有章奏,他松开一会让我急喘着气,一会舌又撞了进来,缠着我的舌允着,要将我连灵魂都给他。
李歆上像是饿鬼投胎一般,怎么亲吻都不够,我瘫软在他的臂弯里像是棉花。
额抵着额,他轻抚着我的脸:“西泠,我发誓,我会好好地爱你的,虽然我不懂爱,可是我明白,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就装在我的心里,不管你是怎么挖,你也是挖不走的,谁也代替不了你的,我不要再去寻找可以替代你的人。”
我低头不吭声,心里的那个人也是不可以替代的,也不可以掩得住的。
“我们都勇敢一点,爱并不是可怕的。”他如是这般地蛊惑着我。
长长一叹息,一低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温暖得让我舒适,鼻子间却还是重重的透不过气来。
“李歆上。”我含糊地叫。
他轻柔地应一声:“嗯。”
“我得了严重的风寒,你还亲了我,你会被传染的。”
“我乐意我愿意,我一千一万个高兴。”他一手梳理着我的发,很是开心地说着。
“李歆上。”我又不高兴地叫他。
他停了下来,将我的脸抬起,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别说你后悔,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后悔药让你吃的。”
“孩子……。”
没说完就让他打断了,他轻叹,眼里也有哀痛:“这是我们不懂事的代价,我不懂得爱你,不懂得看明白自已的心,西泠,这些过去的事,我们不要再提可好,永远也不要再提了。”
李歆上真的成熟了很多,轻叹气:“可是如果当我们都累了的时候,可不可以放开彼此,这样就不会把心里一点点美好的感觉都磨灭。”
“好。”他爽快地答应:“那我定不会让你离开的。”
“写个保证书。”我得留着。
他笑:“学会娘那一套了。”
“嗯。”这样心里才会有底。
他学会了更会对我呵护,疼爱,以及宽广的胸怀。
这样的李歆上,只怕是我真的没有一丝丝的抵抗能力。
那天晚上他就一直照顾我,快早上我醒来看到他还坐在床边看着我,吓了一跳,擦擦眼睛:“你怎么还不去睡。”
“睡不着,心里兴奋。”他笑。
这个李歆上也有傻傻的时候啊,推推他:“去睡吧,我身体感觉好多了。”
“早该来找你的,西泠,可是我又怕你真的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不如就这样心里想着。”
我轻笑,心情变得特别的好。
薄薄的晨光透了进来,带着冬的冷,融不入这一房的暖和。
窗格上爬上了快乐,染上了眉间。
公公送来了早膳,也是药膳,是御医开的药熬的粥,十分的可口,连吃了二碗才吃饱,他也不挑,也和我吃一样的。
门却轻响,然后温润的声音传进来:“西泠,你今儿个好点了没,我熬了些粥。”
是张扬的声音,李歆上压着我的肩头,用帕子擦擦我的唇角然后就去开门。
门外是白花花的阳光,能让我看得清楚站在门外的人。
张扬的笑凝结在脸上,看着李歆上有些不解地说:“你怎么,怎么在西泠的房里。”
“因为她是我订过婚的娘子,她生病我自会来照顾她,不劳张大夫操心了,还有,她的衣食住行,我自也会打理好的。”
没有很嚣张的态度,可是谁都明白这是什么事。
张扬的笑,有些淡淡涩涩,点点头说:“我明白了,那西泠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得有些匆匆的。
李歆上合上门对着我笑:“你还真会给我招蜂引蝶,以后不许了哦。”
“哦。”我长长地应一声。
有他在身边照顾着,无微不至,这霸道的风寒,倒也是来得快,去得快。
然后又可以在这里做事的,李歆上诸多的条例,就怕是我才刚好又染上风寒。
有御医的到来,再加上朝上的药不断送进来,这儿的风寒已经得到了控制,并逐渐地好转,不消十天,这儿的人都可以随意进出了。
御医和朝上的官员,也都要回宫。
自然,我也是得跟上的。
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往宫行,白雪已经落下,浅浅的银白覆着万里江山。
他再一次探头出来:“西泠,外面冷着,进马车来。”
“再让我骑一会。”
再一会,他又来唤我,真没劲,只得弃了马进马车。
他暧暧的双手将我冰冷的双手包着,呵着气让我暖起来,一边说:“一会儿就进城,过了这个城就快到京城了,这个城有三样东西很出名,第一样是衣服,第二样是美人,第三样是食物。”
“那你可要精神一点,让全城的美女看到你都疯狂。”我取笑他。
他笑而不语,将我抱紧:“你终会了解我的。”
“美人于你,可都是好妹妹呢。”
他拉下我的手,轻轻一咬,也不说话了。
这儿离京城近,也极是繁华的,十里商铺酒家林立,衣服更是看得眼不暇接。
他拉着我下来,让官员们先行离去,带我去看衣服。
我对衣服没有什么品味,只觉得能够掩体保暖就好了。可是他眼光不错,总是能挑着让我喜欢,穿着又真是好看的衣服。
可怜公公打扮的小厮,提着跟着我们跑。
那些邻窗而坐的小姐们,看到他皆皆目不转睛,或者是衣铺里的小姐,甚至是解下环佩让丫头送过来。
这城里的女子,还真是热情得不得了。我倒也是不拦他的,他看着丫头送过来的玉环,皱起眉头说:“我不买。”
“这是我们小姐相赠公子的。”
“这么差的东西,我岂会收,好娘子,我们走了。”他不客气的话语,让那含羞作娇嗔的小姐脸色变得苍白。
拉着我出了去就说:“对待这些,定是要狠心的。”
“李歆上。”
“别说你叫我收下。”他嘴角抽搐着。
“我是说你还真是招花引蝶,长得太好看了,不好啊。”
他低头:“你给我弄乱点发。”
“去。”一点他的额:“我们去尝尝这儿的美食如何。”
美人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路而来的女子,哪个没风姿卓约,没脉脉生情,并不是生得羞花闭月,而是胜于会装扮。
他似乎很严肃得紧,就怕我会生气,你把我放在心里想着这一点,倒是让我挺安心的。
酒肆里少不了有些吹拉强弹唱的,可也是美女啊,看着吃东西,那又是一大享受了。
李歆上叫了一桌子好吃的,那漂亮的姑娘桃花眼一直往这里抛着,他皱起眉头问我:“西泠,那姑娘的眼晴是不是有问题啊?”
“人家向你示好来着。”得了便宜还卖乖,无非就是向我炫耀来着。
“讨厌。”他说。
我噗地笑出了声:“李歆上你是想怎么着?”
他坏坏一笑:“你亲我一下下。”
“去你的,我可不想丢脸。”这儿的花生真好吃,蒜盐入味得刚刚好,剥了二个吃就索性把整盘端到我的面前来吃着,在他的面前跟他客气,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这不是什么好的地方,也多是平民百姓来吃,他说人多的地方,就一定好吃。
小排骨也蒸得很是够味儿,姑娘家的曲子,唱得那般的悦耳。
“如果一辈子在这里,倒也是好的,悠然惬意的生活,轻松又自在。”
“不可能的。”他笑:“想想可以。”
我侧脸看着窗外湖边的窗色,仍然是那般的醉人,不是因为冬,就变得不堪入目。
他将剥好的花生米,悠然地放在我的手心里。
“许妇人又来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好些人兴味地望着外面,只见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走了进来,浓妆艳抹的十分的妖娆,白粉掩不住脸上浓浓的皱褶子。
一进来就有人叫着:“许妇人,你又来了,快说些你宫里的秘史来听听。”
她嘻嘻一笑:“你听过多少次了,还得听。”
“照例子,请你喝酒还不成么?”
“成成成。”她喜滋滋的。
坐下来喝了几杯酒就兴奋地说:“以往我在宫里要见相好的,那可真是难啊,兴传北宫闹鬼,我和相好的合计着不如到那儿去见面,有次真吓死。”
她拍拍心头,将宫中闹鬼的事,讲得绘声绘色。
原来就是她和人偷情,娘去抓鬼,结果现在怎么样,让人当成鬼在传说了。
“那你相好的呢?”好事的人问一句。
许妇人便挥挥手:“甭提了,老娘终于出得宫来,相好的在十多年前打仗死了。话说当年啊,皇后还不是现在的皇后,才十多岁的姑娘家啊,长得那个水灵的。”
有些轻叹,岁月如歌,一曲方毕,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多,一转眼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啊。
端起茶喝,已经不烫了,风吹着窗边的小铃铛,煞是清然。
他将厚厚的小方巾披在我的肩上:“风大了,别着凉。”
“花生好吃。”我抬头看着他笑。
他的瞳孔很美,像是黑湖一样,一旦看进去就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样,找
不到出路。
宠滋地摸着我的发:“那以后就让人专门到这来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那姑娘也是越凑越前了,他不喜欢来着呢。
站起身,想了想停下,从他袖子里摸出一点碎银子放到那姑娘的桌边:“赏你的,有些东西可以打赏,可以属于你,但是有些,不可以属于你。”
李歆上含笑地拉着我离开,离开拥挤人群,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的呼出的气,是热腾腾的。
我伸手去碰,他抓住我的手:“傻蛋,干什么呢?”
我咯咯笑:“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