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筑中,何其多还在沉睡不醒,古鲸鲸已经进入了何其多的梦中,两人平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动静。
阮姣抱着孩子急得直冒汗,被何谓拉了出去,一堆人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吃着茶点,独留陆云玺一人在房中守候。
此时,古鲸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片雾气蒙蒙的荒原中走出来,她突然明白这是D星的荒原,把何其多困在梦中的除了德济,还能有谁?所以阮姣和陆云玺都无法进入何其多的脑海,她却可以。
“何其多——何其多——”古鲸鲸在大雾中拼命喊着何其多的名字,但却无人应答。
突然,荒原尽头出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一个小男孩撑着雨伞吃着冰激凌,走进了巷子中。
古鲸鲸站在巷子外,安静地看着这一切,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雨夜。她看着年幼的何其多带着小男孩独有的勇气在寻找心中的答案。
“饿!”怪物佝偻着背,伸出手,锋利的指甲对准了小男孩,“小孩……肉……最嫩了。好吃。”
“你,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东西?人,是不会吃人的?”小男孩怕得要命,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依旧鼓足勇气站在怪物对面。
“啊……谁说人不会吃人?”怪物晃动着脑袋,似乎在思考小男孩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只知道,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一团团肉,咕咚咕咚沸腾的血……香喷喷……热腾腾……”怪物细长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张大的嘴角裂到了耳根处。
怪物说完,猛扑了过来!
突然一阵刺痛从腿上传来——
怪物低头一看,伞尖已经扎入了他粗糙的皮肉中!
怪物冷冷一笑,满不在乎拔下伞,丢在一边,小男孩已经尖叫着跑远了。
怪物纵身一跃,爪子牢牢攀在墙边,狼一样扑腾着,三两下就堵在了巷子口。
小男孩掏出包里的电击棒,颤抖着喊道:“你……你不要过来……我,我会电死你的!”
怪物狞笑着,缓缓逼近,大手一抓,朝着小男孩脆弱的脖子伸了过去。
突然,整个世界都停止了。雨滴停顿在了半空中。
怪物紧绷的身体悬挂在墙头,还保持着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只爪子攀在墙上,一只爪子伸了过来,停顿在了小男孩的脚踝处。
原本在这一刻,古鲸鲸应该出现救了何其多,但这幻境中,古鲸鲸并没有出现,德济抹去了她的存在,让画面长长地停留在了这一刻,然后循环往复,让何其多不断重复感受这一夜的极致恐惧。
突然,古鲸鲸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更小的男孩,苍白的脸庞带着早熟,竟然是晏殊!
德济复制了何其多那夜的惊恐,连带着幼小的晏殊也印入了梦中。
古鲸鲸拨开雨滴,抱着晏殊转了个身,捡起地上的玩具小火车塞进他手中——哪怕明知只是假象,她也不想另一个小男孩承受这份沉重的恐惧。
她挥开密集的雨水,一脚踹开怪物,把幼小的何其多抱在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低声道:“别怕,姐姐来了。怪物不会伤害你的,姐姐保护你。”
何其多的睫毛眨了眨,惊恐的脸上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紧紧搂着古鲸鲸,哭出声来。
怪物化作齑粉,消散在了雨中,小巷消失了,何其多也带着天真的笑容消失在了古鲸鲸的怀抱中。
古鲸鲸已经置身于何其多的卧室内,他缩在被子里抱着自己的小恐龙玩偶瑟瑟发抖,嘴里喃喃喊着爸爸,窗外,一个小偷正沿着管道爬行,老鼠般细长的双眼透过窗户盯了进来。
古鲸鲸推开窗户,一拳把小偷打飞了,这才温柔地掀开被子,何其多满脸的泪痕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古鲸鲸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男子汉要勇敢。”
“好……”何其多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扁着小嘴消失了。
客厅里已经传来了保姆的叫骂声,古鲸鲸走了出去,正看到那个两面三刀的保姆翘着脚大吃大喝,何其多缩在沙发中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保姆做的饭菜盐味重又辣,他根本没办法吃进去。
保姆打着饱嗝大摇大摆走过来揪着何其多的耳朵,恐吓道:“是你自己不吃饭的,你如果给你爸乱说,你爸爸就会很讨厌你,因为你不是个乖孩子,不听话,所以你爸才不想回家,让我来照顾你,如果你捣蛋,我也会走,这么大个屋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看,坏人可以顺着下面爬上来,把你眼珠子和心脏挖出来偷走……”
“滚开!”古鲸鲸拽着坏保姆的头发把她狠狠拖在地上,“敢威胁小孩,看我怎么收拾你。”
古鲸鲸狠狠教训了坏保姆一顿:“他的爸爸为了何其多在努力赚钱,何其多是个好孩子,你才是个坏东西”
坏保姆在古鲸鲸的拳脚下消失了,古鲸鲸喘着粗气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坐在何其多身边,牵着他的小手:“真是个傻孩子,你应该勇敢地告诉爸爸,把这个坏保姆赶走。”
何其多摇摇头,稚气的声音认真道:“我知道她是个坏阿姨,做饭难吃又坏脾气还经常吓我,但是她其实很可怜的,她老公经常打电话来不是要钱就是骂她,她的孩子一直有病的……”
古鲸鲸愣住了,她笑着揉了揉何其多的小脑袋:“你真是个好孩子,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沙发和何其多都消失了,古鲸鲸站在昏暗中看着一个个何其多从幼童变成少年,他一次次重复着成长中的恐惧、软弱、悲伤、欲念……德济利用人性的弱点把何其多困在梦中的幻境里,真卑鄙!
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张大床,何其多一脸麻木地靠在德济雪白的肩头,昏昏欲睡。
“竟然有耐心找到何其多的潜意识深处,你可真够无聊的。”德济轻佻地抚摸着何其多苍白的脸庞。
“我要对抗他内心所有的负面记忆,不无聊但挺累的。”古鲸鲸毫不畏惧地走了过去,掀开被子,把瘦弱的何其多从床上拽了下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冷冷看着德济,“老牛吃嫩草差不多就得了,难道你想永远把他困在这里,他是人,会死的。”
德济眼里闪烁着泪花,微微一笑,旁若无人地穿起了长裙:“他是我的廪君,他前世背叛了我,吃这点苦头算什么。他无法战胜自己的内心与我何干,他若真要醒,我也拦不住他。”
“你才真够无聊的,欺负地球人,为难一个小孩子,你也好意思。”古鲸鲸翻了个大白眼,对臂弯中消失在何其多有些惊讶,这也不是真身,真正的何其多到底在哪儿?
“人类不过是我们创造的蝼蚁。古鲸鲸,世间一切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好玩就继续玩,不好玩就算了。”德济慵懒地倚在床头,无所谓道。
“既然是游戏,也该结束了,除非你想何其多死在这里。如果你不在乎,放他走又如何,如果你在乎,更不会让他死。”古鲸鲸盯着德济那双泛着红光的双眼,这个把一切当成一场游戏的神经病同类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因为她无所畏惧,满不在乎,完全靠着心情在玩儿。
“我为廪君付出了一切,他却决绝地杀了我,所以54我也要让他尝一遍我被困在石棺中的恐惧和绝望。”德济突然咆哮道,“我们创造了人类,教会了他们吃穿住行交配繁衍,他们却无情地把我们通通都抛在了脑后,只有那些破烂传说中我们才能毫无意义地宛如笑话般地存在着。古鲸鲸,是时候让人类重新敬畏我们了。”
德济莞尔一笑,长臂一扬,化作一直巨大的红鸟飞走了,那个笑容让古鲸鲸不寒而栗。
大床消失了,古鲸鲸瞬间置身一个古墓中,冰冷的石棺立在她面前,石棺缓缓打开,面无血色的何其多死了一般躺在石棺中,古鲸鲸飞快抱他出来,拍着他的脸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何其多的睫毛动了动,轻轻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哑着嗓子低声道:“仙女小姐姐……你终于来救我了……我看到你打跑了好多坏蛋,谢谢你。”
“不客气。”古鲸鲸紧紧抱住他,眼前的所有幻境都消失了,两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回了身体中。
床上的何其多和古鲸鲸,同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