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鲸鲸戴着墨镜，仰望着高楼大厦，烈日炎炎，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个地址，资料上显示白素住在这栋大厦的三十八楼。
按响门铃后，一个肌肤胜雪面容柔和的女人打开了房门，白裙飘飘，笑起来真是温柔得想要古鲸鲸立刻扑进她的怀里喊妈妈。
“你好，请问是白素吗？”古鲸鲸每次对着温柔如水的白素，都放不出什么狠话，语气稍微重了都想扇自己耳光觉得自己欺人太甚，这就是“母性光环”的力量。这么多年了，白素依旧没什么变化，温柔，文雅，彬彬有礼，充满古典美的笑容让四周的空气都宁静了下来。
“是我，请问你是？”白素问道。
“我是月老古鲸鲸啊。记得我吗？咱们见过好多次了。”古鲸鲸露出职业微笑，“我只是例行回访一下。”
“月老？”白素脑子里走了一圈，恍然大悟，“是你呀，鲸鲸，又变模样了。进来吧，我们屋里聊。”
白素的房子布置得特别温馨，是时下最流行的北欧风。
古鲸鲸坐在沙发上，白素飞快给她榨了一杯西瓜汁端了过来，温柔地望着她。
“我和我先生分居许久了。”白素坦然道，“我不是许夫人了。”
其实资料中已经显示了二人的婚姻状况，但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古鲸鲸还是有些尴尬。
“人类结婚还有七年之痒呢，更何况你们，几千年的老夫老妻了，偶尔分开一下，小别胜新婚嘛。”古鲸鲸是月老，尽量劝和不劝分。
“不，我们决定离婚。”白素笑得很苦涩。
“离婚很麻烦的，夫妻财产分割都得找律师。你们在一起几千年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古鲸鲸看白素有些憔悴，想必也是一番挣扎后作出的决定。
“离婚是麻烦，但没有孩子就简单了。”白素别开脸，“我们俩一直没办法怀孕，药也吃了，各种检查也做了，许宣完全没问题……我知道是我，蛇和人物种都不同，怎么生孩子。我倒是希望能像故事里那样生个状元儿子，即使真被压在雷峰塔下我也愿意。”
“人就爱瞎掰，还说许宣出家了呢，真实的人生哪有那么多传奇。”古鲸鲸安慰道。
“我知道许宣一直特别想要个孩子，每次搬家他都兴高采烈地布置儿童房，看到别人的孩子可以逗老半天。他从来不明说，但他的行动早就说明了一切。以前我们家开中药铺的，两口子吃中药都吃了几千年……马和驴能生骡子，但人和蛇没办法生孩子，科学也无能为力。”
“杂交优势能让骡子身强体壮，但它们绝大部分却没办法繁殖后代，大自然是公平的。你和许宣相爱，已经是跨越物种了，能有一段几千年的爱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所以生儿育女这种事，顺其自然吧。人类繁衍后代是为了基因的延续，但你们不需要啊，你们没意外活个上万年都没问题，这就是你的物种优势！”古鲸鲸看着白素眼含泪光，觉得自己的安慰真是无力，“代孕呢？领养呢？想要孩子的方法那么多。”
“不，许宣特别传统，他觉得只有我肚子里出来的才是我们的孩子。”白素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更可笑的是，我现在的职业是高级育儿师，我教那些新手妈妈怎么带孩子，也给那些育儿嫂月嫂做培训，我的业务能力年年最佳，我读了那么多育儿书，以前还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我以为我在积德积福，积够了，老天就会赏给我一个孩子了。最后才明白只是痴人做梦。”
“孩子并不意味着人生的圆满，你看多少夫妻为了孩子教育成长打得头破血流，两口子成了冤家，孩子和父母成了仇人……养育孩子责任重大，没准是老天不想让你受苦呢。”古鲸鲸从另一个角度试图说服白素。
白素看着古鲸鲸，叹气道：“但是我连那受苦的机会都没有。我与许宣的婚姻也许本来就是个错误，他是人，我是蛇，他不想许家无后，我也觉得累了。几千年来，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开导他，在他失意时鼓励他帮助他。当女人所有的奉献在他眼中都变成了理所当然，他甚至觉得我的温柔是变相的强势，觉得我处处插手处处都要管……后来我才明白，一个男人不爱你了，你连呼吸都是错误的。与其两人相对无言，不如好聚好散。”
古鲸鲸沉默了，原来白素早已把一切看得如此透彻，她的隐忍懂事温柔体贴在那个男人眼中已经一文不值了。
“难道他都没有挽留你吗？”
“那些流于表面的挽留不过是让他自己心里好过些吧。”白素笑了，“我搬出来许久了，他打了几次电话，言语中竟然也是埋怨我任性。大约觉得他能容忍我不能生孩子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我竟然还有资格任性？”
“你确定不爱他了吗？”古鲸鲸问道。
“我们恐怕早就不爱对方了。看了几千年，早就厌倦了，又没有孩子维系婚姻，我们之间比远房亲戚还客气。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快递给他了，手续如果顺利这个星期可以办完。”白素脸上恢复了平静，轻声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我什么都知道。”
“你想当妈妈吗？”古鲸鲸看着白素那双忧伤的眼睛，许宣真是伤她伤得不轻。
“当然。”
“如果我给你找一个帅气的同类，你们都是妖怪，肯定能很快就生下宝宝。想要忘掉一段旧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开始一段全新的爱情，你千万不要对男人失望，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然大家怎么都想恋爱呢。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给你安排不错的对象。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古鲸鲸递给了白素一张名片。
“好的，谢谢你。”白素深吸了一口气，婚姻真是一个乱坟堆，再美好的人走进去兜一圈出来也被折腾成狰狞的鬼了。
她把古鲸鲸送出门，看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突然问道：“鲸鲸，你做月老这么多年，有爱过谁吗？”
古鲸鲸一脸惊愕：“我是月老啊，怎么可能谈情说爱，太没职业道德了，我可没有七情六欲的需求，工作都忙不过来。”
白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信。”
“为了你们的婚姻大事已经操碎了心，只求你们快点恋爱结婚生孩子，我才能回家。我还想升官呢。”古鲸鲸拍着胸口，一脸正义。
“也许等你某一天爱上了一个人，你才会真正理解爱情和婚姻的意义。”白素温柔地把古鲸鲸乱糟糟的刘海绾到耳后，“再见。”
另一处高档公寓中，许宣拿着离婚协议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许久。
他难以置信地抚摸着白素的签名，最后面无表情地把协议书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