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巍峨城墙高高耸立,层层宫门紧锁,像一层又一层的牢笼,锁住了深宫中的女人们,这把锁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珈蓝国的皇帝。
明黄的床榻上,这个珈蓝国最尊贵的男人,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的余温正在散去,而那双手死死拽住锦被,不愿松开这尘世最后一丝繁华的留念。
皇帝的驾崩,为这样一个严冬,增添了更多的寒意。
皇后伏在他身上,凄厉地哭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
无数个声音,缓缓传了出去,尖锐的嗓子,像同一个人在呐喊。
御花园西南角一处偏僻的小院,别致精巧,一年四季整日整夜的花香薰染着这里,此时此刻,杀气已掩盖了所有的芬芳。
“跟我走!”一个黑衣男子死死拽着女子的手腕,那雪白柔弱的右手,仿佛顷刻就会断掉。
门,微微裂开了一条细缝,夜风嘶嘶往里灌着,吹开了女子瀑布般的黑发。
“来不及了!快走!我会一把火烧了这芬芳阁,一切就结束了!”
女子眉目含着冷光,嘴角却带着笑意:“不,我还不能走。”
不远处,已有瑟瑟脚步声,急促赶来。
“走——”女子猛地掰开男人的手腕,冲着他顺势当胸一掌,疾风闪过,黑影坠了出去。。
她闭上眼,把门死死关了起来。
片刻功夫,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太监独特的嗓门,尖锐,干涩,像喉咙里卡了一口咽不下去的中药,一言一语都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味。
“皇后娘娘驾到——”
门,被鲁莽地撞开了,几个太监提着白色的灯笼一字排开,卑微地佝偻着,穿着素服的皇后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跨了进来,她的大氅上,还带着御花园中的露珠。
“皇上驾崩了。”皇后俯视着还在饮茶的薰贵人,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尊卑不分,大胆妄为,可是有什么法子,皇上宠着她。
薰贵人面不改色,连敷衍的悲伤都没有,只斜睨了皇后一眼,带着藏不住的嘲讽,没人看到裙子下她的腿在微微颤抖。
“来人啊!赐酒!”皇后咬着银牙。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一个太监上前两步,弯着腰,把玉壶和酒杯放在了薰贵人面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太监立刻俯下身子,退到了皇后身边。
“这酒……不单单会毒死你,还会毁了你的嗓子,让你在地府都不能说话,看你还拿什么迷惑皇上了。”皇后施施然走近,托起她娇弱的下颌,蹙眉道,“不过,你这样低贱的身份,死后怎么能葬入妃陵呢,我会叫人把你的尸体丢去乱葬岗,听说那儿每夜都有饿狼出来找肉吃……它们会把你的尸体撕得粉碎,骨头咬得到处都是……啧啧……真可怜。”
“快喝!”皇后捏着杯子,把毒酒灌入了薰贵人的口中。
顷刻功夫,一缕血丝从她的嘴角溢出,薰贵人掐着脖子,痛苦地张大嘴,血沫在舌尖翻滚。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拽住什么站起来,却发现身上每一寸的肌肤都像被万千蚂蚁撕咬一般,痛得她满地打滚。
皇后眼睛都未眨一下,一直到薰贵人彻底断了气,她才长吁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了笑意。
“伺候过这个贱人的奴才,一律仗杀,把尸体全部丢到乱葬岗!”
第七夜。
朗月当空,半颗星辰也无,迤逦的云朵偶尔擦过月亮,白晃晃的光就暗了下去。
乱葬岗,位于皇宫的偏远后山,埋葬的都是些薄命的奴才,那些高高低低的坟包,稍有雨水冲刷,坟中尸骨便露个一截半截,满城的乌鸦都喜欢聚集在这里,你来我往地站在坟头上嘎嘎乱叫。
守夜的老太监伏在破旧的矮几上打瞌睡,豆大的油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这破屋子,四处灌风!
这一夜,连乌鸦都没有叫,静得有些瘆人。
突然,老太监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竖起耳朵,惊醒地听着。
一阵诡异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是送葬时才会听到的,吹拉弹唱得惊心不已。
这乱葬岗,葬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性命,怎么会有哀乐声?!
老太监揉揉眼,摇摇晃晃走到门缝前,往外看。
惨白的月光又冷又亮,一群送葬人在夜风中飘荡着,飘荡在坟头间,一溜白色的灯笼晃晃悠悠照亮了他们惨白的鬼脸。
抬着的不是棺材……竟然是一顶白色的轿子!
老太监吓得捂住了嘴,他们吹吹打打朝着小破屋走来了!
老太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捂住眼睛,可是眼珠子还是忍不住从指缝中往外瞅。
没有……他们没有进来……不是阎王爷要他性命来了!
这群诡异的送葬人擦过他的小破屋,沿着小路似乎往山下的方向去了。
轿子路过他眼前时,一只惨白的手掀开了白帘子,露出一张惊艳的脸,猩红的嘴唇似刚饮过鲜血,而那脸……真真切切是死人的啊!那么白……那么僵……黑漆漆的眼珠子,还有那眼角下一颗红色的小痣分外明显。
“啊……”老太监发出了一声沙哑的惨叫,眼珠子一番,倒在了地上。
那张脸……赫然是前几日死去的薰贵人!
今夜,是她的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