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上好的铃铛哦!要什么有什么!南诏美人,娇艳的、纯洁的,一一俱全。看看我的男铃铛,看看这肌肉,看看这身子骨,多俊俏!要买几个蛮人回去做苦力吗?一个蛮人顶十个人!又听话又老实!”
黄昏的鬼市里,一个胖子双手叉腰在帐篷前吆喝,他是个买卖铃铛的人贩子,生意做得很大。
帐篷里的铃铛是上好的,贵客在里面看。次货摆在外面围成一圈,任人挑选,笼子里蹲着一张张呆滞的脸。
还有一种最便宜的买法,需要撞运气,叫【摸鱼】——几个罩着黑布的笼子放在庞大的转轮上,你只需给十两银子,随便指一个,好坏那就是看个人运气了!
笼子在转轮上匀速转动,里面只有一个南诏美人,其余的都是下等货色。为的就是忽悠那些没银子又想要美人的蠢人!
笼子罩上黑布前,会一一展示笼中铃铛,让你看清楚,最后转轮停下来时,你就指,指着哪个算哪个。因为转轮下有机关,随便你指哪个,笼子里的美人都会调换,调走的永远是卖不出去的下等铃铛,美人却长年累月驻扎着。
这几日胖子运气不好,手里积了一些销不出去的铃铛,所以又把美人拿出来,罩上黑布,玩起了摸鱼的把戏。
一个瘦巴巴的男人,中等姿色,既没干苦力的体能,又没当小白脸的帅气,于是只能滞销。胖子只恨自己当时贪便宜,买回来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笨蛋。
一个长得不错的南诏女人,可惜瞎了一只眼。
一个蛮人男铃铛,驯服了这些日子,还是脾气暴躁,真是可恶,反正留着也无用,不如贱价卖了!
……
更麻烦的是,还有一个小蛮奴,是个小女孩。看样子不过十来岁,是买男蛮时,人贩子半卖半送的,看着便宜也就要了,原指望着哪家买回去伺候女主人什么的,可惜年纪小小,驯服起来却难上加难,跟头小狮子一样,谁碰就咬谁,只怕放得越久,越跌价。
这六个铃铛的笼子,很快放到了转轮上,加上一个美人,刚好七个。
有个想捡漏的猥琐中年人给了十两银子,嘿嘿笑着望着转轮,只盼望自己运气好,能抱得美人归。
司徒看在眼里,只等着这个中年人走后,就把那小女孩买下。
胖子决定把那个最难搞的蛮人男铃铛给他,略微动了手脚后,果然那个中年人掀开黑布,一张狰狞的脸立刻扑了过来,吓得那男人跌跌撞撞往后退。这样野蛮的铃铛,他哪敢要,只怕这小身板还经不起他一拳折腾!
“嘿!你怎么就走了呢!铃铛还没拿呢!”胖子嗤嗤笑着,故意扯着嗓门喊道。
司徒把一切看在眼里,掏出钱袋,里面只有几串铜板,索性不动声色在手心中吹了一口气,再摊开,十两银子已稳稳落在了掌心。
灵犀知道师父这障眼法,只能管半柱香的功夫。
司徒刚要站出来,就被一只雪白的手压住了:“这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这点把戏,瞒不过他。当初有人拿假银票来买铃铛,当场被他拆穿,威胁着要去报官,那人赔了十倍的钱,胖子才放过了他。你以为贩卖铃铛不要点真本事!”
灵犀见着手的主人,雀跃道:“霜降姐姐,好久不见了!”
霜降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垂到灵犀手中:“给你师父吧,借的哦!记得还我!”
霜降是南诏国人,自幼四处漂泊,学了一身混江湖的本事,坑蒙拐骗样样都会,娇俏的模样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瀑布般的长发在脑后垂了一根麻花辫,五彩丝线穿插其中,自发际线边缘一路辫下来,像无数条彩色的溪流汇入了黑暗的大海。滴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司徒,鼻尖微微翘着,像云雀的喙,咧嘴一笑,嘴角梨涡立现,整张脸灿若星辰。
这样可爱的脸却有一颗视财如命的心,她的口头禅是:亲兄弟,明算账!不给银子,亲爹也没门儿!
司徒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只见一圈雪白的兔毛围脖把钱串子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衣服外套着一个宝蓝色镶兔毛长褂,五彩盘扣,银丝滚边绣花靴,在最前头翘了个小巧的弯儿,船儿似的可爱。
霜降冲着司徒咧嘴一笑,眨眨左眼,从长褂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算盘:“前年,你欠我五两银子,你们那客房是我结的账。去年呢,你欠我三串糖葫芦,两块米糕,七两银子,哦,还有灵犀丫头的一身新衣裳。姐姐记错没?”
灵犀点头:“完全正确。”
“这次又是十两,这利滚利的……你自己算算吧。”轻巧的手指尖飞快打着算盘,啪啪啪啪算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算你八十两?!”
“你不如去打劫算了。”司徒懒得理她,灵犀自顾自把钱袋收了起来。
所谓之前欠的东西,全是灵犀代收下的。她不知道师父怎么的,一路都好好的,一到这小镇,不是少银子就是少这样那样的,欠霜降姐姐的钱,像个大雪球似的,滚啊滚……可是师父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突然,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庞大沉重的豪华轿撵缓缓移了过来,轿撵由四个蛮奴抬着,高高在上,风吹过鲛绡,轿中人的脸若隐若现,不怒自威。一双雪白修长的双手支撑着额头,似乎心事重重。
胖子一见自己的财神爷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伯庸老爷,您许久没来了?”
伯庸面无表情踩着蛮人的肩膀,落在蛮人的手心,自上而下缓缓落地,一路胖子都弯着腰伺候着他进了帐篷。
“您看看,这些都是最近新到的铃铛,全是一等一的上好货色。绝顶的大美人儿!跟小花蕾似的,你看,这头发还是黑的呢,年纪小,又听话乖巧,都是雏儿!”
伯庸朝着女铃铛的脸一一看过去,像寻找什么又失望的样子,轻轻叹气:“你随便挑几个好的送来吧。”
胖子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我明日就给您送过去!”
伯庸掀开帘子走出来,手在半空中突然停顿下来,猛地吸了吸鼻子,目光越过重重人群,遥遥望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五彩的辫子和一个光头的背景已经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