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罗刹意味着什么:长久的生命,神的荣光与衰败,无尽的财富,那古老国度中最神秘的历史……谁都无法抗拒这样的东西。它有一种让人惶恐且癫狂的东西,如张着大口吸食一切的黑兽,明知有危险,却还是那样轻易地被蛊惑。
这片黑暗的废墟在逐渐黯淡的夕阳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光芒随着风氤氲流转,众人刚踏进去,立刻就被眼前的幻境魔怔了。
小七仿佛回到了六岁那年,他与九重葛抽签,谁倒霉谁就会被师父灌下毒药,成为永不会长大的孩童。这场全凭运气抉择的悲剧落在了小七的头上,他后来才知道,师兄九重葛在签中做了手脚,而小七却失去了长大成人的机会……
“啊——”小七仰天怒吼,心中的仇恨仿佛在这一刻充斥到了顶端,一切再也无法平衡了,他眼里全是慢慢的杀意,掏出怀里的匕首就往九重葛腰间扎去!
两人疯了一样纠缠在了一起,从来都是小七表演那被人剁碎了的悲剧角色,从来都是九重葛做着爷爷,而小七是那嘻嘻笑的孙子,他狂暴叫嚣道:“你才是孙子!你才是孙子!你才是——”
“哈哈哈哈……看看,这就是你们人类最真实丑恶的样子!永远在争斗,永远在厮杀!没有一刻消停!别争了,都是孙子!来——爷爷送你们一程!”方远扑闪着翅膀,停顿在半空中,看着疯狂的两个人,哈哈大笑,像一只巨大的鹰,张着锋利的爪子,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雁沙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因为恨,流云这个混蛋,竟然在新婚之夜失踪了,她面对着满屋子的宾客强颜欢笑,洞房花烛夜,新娘在床边坐了一夜,一刀刀把鸳鸯被撕裂,一刀刀把红色的床幔划烂,然后脱下凤冠霞帔,撕成一条条细细碎碎的绳子,她恨不得踩在凳子上,把自己吊在房梁上,再也不要醒过来!
实在太恨了!更可恶的是,流云竟然在几日后若无其事的来找她,嘻嘻笑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解释那日为何离开!什么事比自己成亲更重要?!这个混蛋,她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他!
“你去死——”雁沙的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从马靴中掏出一对匕首,拼命往流云身上杀去,她要像撕碎鸳鸯被一样撕裂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流云怎么也喊不醒雁沙,锋利的匕首去贴着他的皮肤来来去去,他只能防御不敢反击,只担心怕伤了她,雁沙步步紧逼,他只得往废墟里钻,一股凉意夹杂着昏暗,瞬间把二人吞没了。
诡异的是外面一片狼藉,废墟中的一切却大多完好,只是里面的屋子经历了太过漫长的岁月而积累了密密麻麻的蛛丝,墙体裂开了,一切的一切都积了厚厚一层的灰烬,地上零零散散落了许多羽毛,每一个脚印都让流云胆战心惊。
“雁沙——”他的声音回荡在昏暗中,“雁沙……你在哪儿!回答我!雁沙,我让你杀我!你出来——”
他凭着直觉往前走,当眼睛终于适应了灰暗后,才发现自己像来到了一个个巨大的巢穴中,每一个破旧的房间里都堆满了棉絮枯草树枝等等,筑成了一个个鸟儿的巢,而里面的黑影让流云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里移去。
循着雁沙的香味走了好一会儿,突然脚下一空,差点跌了下去。
流云低头一看,地上生生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下面似悬崖般深不见底,一只苍白的手正险险抓着一块突出的破石板,他一把拽住雁沙的手想要往上拉,整个身子却往前一滑,半个人跌了出去!
“嗖——”他左手往腰间一挥,长鞭瞬间挂在了某个屋角上,他死死拽着雁沙的手往上拉。
“抓紧我……”因为紧张,手心很快溢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让两人怎么也拽不紧对方。
雁沙憋红了脸,仰头望着流云那张焦急的脸,眨眼间,眼泪就顺着眼角滚了下去。
“快放开我!你也会跌下去的!”
“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能再失去你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活在悔恨中,期冀有一日你能原谅我……我们说过不能同生但愿能同死的……抓紧我,雁沙!”
长鞭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而那不知挂着的何物已经开了有了碎裂的趋势。
流云的眼泪落在了她的额上,雁沙凄厉尖叫:“放手……”然后猛地掏出匕首在他手背狠心一划,血顺着两人纠缠的手滑了下去,可是流云依旧不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两人的身体同时往下坠了几分。
“我要你活下去!”血让两人的手更加抓不稳了,雁沙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她一点点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
流云挂着的鞭子已经嘎吱得快要断掉了,雁沙闭上眼,两颗滚烫的泪珠坠入了深渊,干涸的嘴唇无声张合了几下,她冲着流云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让流云看得异常真切。
他愣住了!
她太久太久没有笑过了,他惊愕地看着她笑颜如花的脸不知作何回应,一道寒光闪过,血喷射而出,流云瞬间闭上了眼,手中突然一轻,轻得像把一生一世都给丢了一样,轻得他整个人不知该往哪里落脚,手里握着一截断腕处还在不断往下流着温热的鲜血,而手的主人已经无声无息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流云咬着牙,酸涩的鼻音重重骂出了两个字:“傻瓜——”
想也没想,手,瞬间松开了鞭子,直直坠了下去。
——我爱你。
——傻瓜。
每一次,她说“我爱你”,他都刮着她的鼻子笑她“傻瓜”。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是皇家杀手,连性命都属于皇帝,那夜他被迫离开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归来时,洞房里已是一片狼藉了。但是这一次,皇帝答应他,只要成功了,他就自由了。
他可以带着雁沙远走他乡,再也不用回来了,他将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还未来得及跌下去,几只黑色的影子就扑腾着飞了过来,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骇人的光,尖锐的爪子死死嵌入流云的身体,獠牙刺入了他的喉咙……
寂静的半空中,只听得到血肉飞溅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腥味。几根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飞扬着,又轻飘飘地坠入了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