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魔气！是他的气息……”
灵识发现魔尊身上的魔气，柴凤音立即一个瞬移朝魔人方向去，行进的同时意念一动，换下了身上被天雷灼烧得褴褛的衣裙。
明明是熟悉的气息，这人却又不是魔尊。还没靠近，柴凤音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容，脚步不由迟疑起来。
“主母，主上有请！”话音一落，魔人身形一变化作魔气将柴凤音包围。
柴凤音才提起戒备，下一刻眼前突然出现魔尊有些虚无的身影，立即便了然，原来是魔尊的元神借那人身体短暂停留。
眼前这张脸与北辰璧并无二致，柴凤音略有怔忪，陡然间意识到一个曾经在脑海中闪过却又被她忽视的细节。
为什么北辰璧会有着与魔尊一模一样的面容，难道是与魔尊的元神有关？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渐渐被拾起——
按说，魔尊的元神魔气那么重，它进入怀着身孕的北曜皇后腹中后，那腹中脆弱的胎儿焉能存活？
可北辰璧却是活着生下来的！
原本应该胎死腹中的婴儿，却鲜活地出生了，那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一个魔胎！
“你终于明白了，呵呵~”
低沉的嗓音，仿佛石破天惊的一记闷雷砸在柴凤音耳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而他那句“明白”，更是叫她心底一沉！
“所以，北辰璧真的是个魔胎？注定……生而为魔？”
“你好像很失落啊！他是魔，这么让你难过？”魔尊扬了扬锋芒逼人的长眉，似笑非笑。
柴凤音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自顾自心急地低吼：“连司命仙君都不能擅自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被他露出睥睨不屑的冷笑刺激得一个激灵，柴凤音微怔，继而无力地扯了下嘴角，不无讽刺地低语：“也是，你是魔尊，连天雷都奈何不了你，你还怕什么！”
可是，北辰璧呢？无辜的北辰璧，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平平常常的凡人，或许还有修炼成仙的天资，就因为被魔尊看中，命运骤然改写，从一名修仙者，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魔修！
想到什么，柴凤音唰地一下抬眸，目光犀利，“你对北辰璧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你猜？！”冷笑的表情，魔尊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身影渐淡。
下一刻，围绕在柴凤音周身的魔气消失不见，连灵识也探寻不到。
柴凤音孤身踏在虚空，怔立良久，才被底下的惊呼唤醒。
“怎么了？寒掖……哥哥！”
时隔多年，再次从凤音帝姬口中听到这个熟悉而刺耳的称呼，流紫仿佛三伏天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从头皮一直凉到心底，刚刚被寒掖保护而升起的一丝甜蜜，此刻只觉得讽刺！
而对于寒掖来说，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也是浑身一僵，一时心头也是百感交集，不过两人之间被光阴筑建的隔阂倒是消解不少。
不过没等寒掖回答，柴凤音就发现了异样，“北辰璧呢？”
“抱歉，是我……”
“不关寒掖上仙的事！”流紫忽然一脸紧张地上前一步，抢白道：“殿下，都怪我，寒掖上仙也是为了救我，这才让魔尊抓走了那名凡界男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流紫口口声声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既想在寒掖面前卖好，又意在暗示柴凤音她与寒掖关系匪浅，只可惜两人都没按她的剧本走。
柴凤音只关心北辰璧的去向，“你说是魔尊带走了北辰璧？”
“虽然不曾露面，不过看对方魔力深厚，应是魔尊无疑。”接话的是寒掖。
柴凤音双眉紧皱，心底隐隐担忧。魔尊带走北辰璧，会想要做什么呢？
北辰璧既是魔胎，那他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与常人无异的五行灵力，就很可能只是灵珠之力洗礼之后的表象。而埋藏在他身体里的魔力，迟早会再次爆发。难道魔尊是想要诱发北辰璧体内的魔力？
“殿下，魔尊可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寒掖自来到凡界，一直致力于追查魔尊踪迹，并关注魔界动向，还不清楚北辰璧与魔尊之间的渊源。此时他只担心魔尊因为昔日的恩怨，要报复柴凤音，这才掳走了那位看起来与柴凤音关系不浅的北辰璧。
而流紫关注的却是柴凤音，从白绯那里打听到不少事，对北辰璧与柴凤音和魔尊三人之间的纠葛显然更加清楚些，此时再看柴凤音，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看好戏的心情来。
不过她惯会隐忍，面上倒是看不太出来，还一脸紧张道：“不管魔尊掳走那名凡界男子要做什么，殿下可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寒掖也道：“魔尊虽行事无忌，料想也不屑对一凡界男子出手。”
柴凤音按了按额角，只觉脑袋昏沉欲裂，也不知是不是北辰璧那边出了事，只是灵识外放千万里，始终探查不到一丝魔气，叫人无力。
余光一瞥，一个熟悉身影微微一颤，努力往树影里退缩，仿佛很不得遁地消失。
“楼新月！”
一张惨无人色的俏脸略带惊惧之色，浑身不自觉轻颤着从树影中挪步出来，正是被魔界魔主借了肉身，昏死又刚醒转的楼新月！
柴凤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尽管她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楼新月会针对她。
不过很快地，因风闻有人在四方城外渡劫飞升，而匆匆赶回风云学院的拭风（顾莳风）给了柴凤音答案。
“你说楼新月就是柴雪颜？柴雪颜不是死了吗？”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柴凤音下意识反驳，毕竟当初她也算是亲眼看着柴雪颜死的，不过想到魅族对于魂魄似乎有着天然的操纵能力，能在柴雪颜临死之际将她的魂魄摄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想之前面不改色地一口一个“柴姐姐”唤着她的人，其实是改头换面的柴雪颜，饶是淡定冷淡如柴凤音也不免被膈应的不要不要的。
“对不起，本来早就想跟你坦白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拭风敏锐地感觉到柴凤音看他的眼神冷淡了许多，连忙顾不得再顾虑这顾虑那，三言两语就将安排柴雪颜顶替病逝的楼新月的事情给坦白了。
柴凤音听完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这么说，按你原本的打算是要做两手准备，若是我这里不肯帮忙，你是不是就预备联合白绯，再加上平时与我打好关系的楼新月来个里应外合，逼我去给你们魅族帮忙？”
“绝对没有！”
拭风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举起一只手掌一脸郑重道：“我可以以我的灵魂发誓，即使我有私心，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强迫、威逼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见柴凤音仍是面无表情，拭风本是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这会儿也顾不得了，连忙将最初的打算和盘托出。
“我知道姑姑一直在找灵女的转世，从她的一些表现我也猜到她许是在修炼一种禁术，这禁术能快速提升实力，只是太过残忍，有违天道。我虽然不太清楚这种禁术的修炼方法，但我猜应该是以伤害他人的魂魄或元神为代价。”
“木樨国之行，我本就是受姑姑指示，去寻找灵女的转世，并设法与灵女交好，待灵女元神觉醒后再想法设法将人带回去。然而后来我猜到你，或许就是灵女。”
“我不愿意再受姑姑的指示欺骗你，甚至伤害你，可是我也知道凭我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姑姑的计划。所以，我就想制造出另一个‘灵女’，想要混淆姑姑的视线……”
柴凤音听完这番解释，面上不置可否，眼中的冷意却明显消融了些，又挑眉看向拭风，“除了柴雪颜的事，还有别的吗？”
凡事可一不可再，这是给拭风最后机会，柴凤音希望他及时把握，坦白从宽。
眼神交战，拭风在她清亮逼人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眼神飘忽了一瞬，就猛地咬牙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当初在木樨国时，我为了接近你取得好感，无意中救下北太子的一名手下，并……给他施了摄魂，不过之后我并没有利用那人做什么。”
“北辰璧的手下？”柴凤音沉吟不语，脑海中将那几个露过脸的人扒拉了个遍。
“那人唤做戈煞。”
“是他！是那次从骷髅山凤凰被劫一事吧？”柴凤音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将当时的人事对上了号，却也想到了更深的东西。“之后北辰璧的离开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吧？”
还敢说没做什么！柴凤音冷冷地瞥了拭风一眼，从他身旁越过，往炼丹峰相邻的炼药峰而去。徒留拭风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好一阵黯然心塞。
从前炼药峰是岩松长老的地盘，岩松死后，这里暂时由岩松的大弟子管着。可到底群龙无首，岩松的死又那般不光彩，虽柴凤音不与死人计较，没要求学院一定将其罪行公之于众，然而终究纸包不住火；弟子们得了些小道消息，私下又以讹传讹，炼药峰的弟子也难免受到岩松的连累，被人指指点点，搞得人心惶惶。
柴凤音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弟子们避她如蛇蝎，个个眼中或心虚，或惶恐不安。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只一派冷淡地问道：“楼新月呢？请她出来。”
那日雷劫过后，柴凤音体内气息不稳，不得不闭关冥修，半个多月了，今天才出关。一出来就遇上拭风交代楼新月的事，再联系那晚楼新月出现在炼丹峰附近的蹊跷之处，也是时候处理她了。
一段时间不见，再见楼新月，不，应该说再见到柴雪颜，她看起来比那天晚上要镇定许多。
“柴姐姐……”
知道真相后，再听到这个称呼，柴凤音唇边挑起一丝讥笑，目光上下打量“楼新月”，仿佛第一天遇到她。
“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姐姐呢，大——姐——！”
久违的称呼入耳，柴雪颜敏感地猛缩了一下瞳孔，不过仍是强笑道：“柴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对了，还没恭喜柴姐姐平安渡过飞升的雷劫呢！日后柴姐姐就是仙人了，想必那魔人也不再是柴姐姐的对手了。说起那晚也实在是凶险，我到现在还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呢，不知道那魔人怎么就上了我的身，还好柴姐姐最后没事，否则我真要以死谢罪了……”
似乎是心里紧张不安，柴雪颜半是解释半是转移注意力地兀自说个不停。柴凤音也不打断她，就那么目光如电地盯着她，只把她看得呐呐说不下去了。
“说完了？”柴凤音似笑非笑，“大姐装了这么久，怕是连自己原本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吧？”
“柴姐姐，你这话什……什么意思？”楼新月不安的眼神掠过四周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弟子，紧了紧心神强自镇定，然而视线一转定在柴凤音身后走近的人身上，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柴凤音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必转身也知道是拭风跟着过来了，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内，“当着你救命恩人的面，你还要狡辩吗？柴雪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楼新月！我是东焱国的新月灵女！我是东焱国百姓的恩人！柴凤音，你不能这么对我！”
柴凤音的实力像一座大山压在柴雪颜的头顶，她知道只要柴凤音想，杀她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几乎崩溃，禁不住大喊大叫起来，仿佛想要以气势将其吓退。
殊不知柴凤音一眼看出她色厉内荏，“柴雪颜，少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拜托用你那颗天才的脑子想想清楚，我已经知道了当初是顾莳风救的你，你觉得你再狡辩自己是楼新月有意义吗？”
“没有人比顾莳风更清楚你这副躯壳里的灵魂到底是谁！”
拭风适时走到柴凤音身旁，立场一目了然。
柴雪颜面色一白，目光在周围一众炼药峰弟子脸上扫过，极度恐惧之下求生欲暴涨，“我就是楼新月，是东焱九皇子的表妹！表哥，难道你为了帮柴凤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及了吗？”
柴雪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莳风（拭风），仿佛威胁，又似恳求。
然而拭风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目光浅浅，若有似无的怜悯，不知在怜悯柴雪颜绝望的挣扎，还是在怜悯自己将要面临的困境，唇畔掀开，就要开口，却被人截住。
“这个时候知道求九皇子救命了，当初你联合外人、撺掇岩松长老使用怨灵诛仙阵谋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饶我一命呢？”
拭风意外地看向柴凤音，他本已经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了，没想到她会维护自己。即使这份维护无关风月，也叫他心生欢喜。
“你勾结白绯，勾结魔人，引我去密林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手下留情呢？”柴凤音依旧质问着，根本没在意拭风的反应。
看到柴雪颜的眼神下意识心虚地飘忽了一下，不由挑起嘴角弯成一个嘲讽的弧度，以为没有拭风的帮忙，就处置不了她吗？
不管是柴雪颜还是楼新月，只要柴凤音想，她尽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置她！
“怎么？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真的天衣无缝吗？”
楼新月力持镇定地大声道：“你没有证据！柴凤音，你这是污蔑！不要以为你是灵女，你就……”
“百煞驱灵幡是你给岩松长老的吧！”柴凤音用血淋淋的事实打破她的侥幸，“你一定不知晓这面能驱使百煞阴灵之幡旗的厉害之处，你不觉得，你最近使用灵力经常力不从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