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小希突然抄起一盘切好的西兰花，直接就往垃圾桶里倒，“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太掉价了吧！”
乔依然赶紧放下铲子，转身来过来抢救她的西兰花，“你要做什么？你够了！”
小希直接连盘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干什么？处理垃圾啊？你没长眼睛吗？”
说罢，小希又伸手去拿起另一盘切好的番茄，乔依然连忙去抢下来，“你够了没有？”
小希奋力夺回盘子，又给丢尽垃圾桶里，盯着乔依然：“你怎么说话呢？现在我是程少宠幸的女人，你是女仆，这是你该有的口气吗？”
乔依然觉得真是累了，烦了，低声说：“讲讲道理行么？”
“你什么意思？你懂道理？我不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生，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么？不干不净的，不要以为进了这里就一飞冲天了。”
“随你便。”乔依然转身继续回到灶台前。
小希气不过她爱答不理的态度，又紧跟了过去。
伸手就要把她的锅铲都给抢过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弃吧你！程少从来没有回心转意过！”
“你用不用这样？我到底哪里妨碍你了。”
“看到你就碍眼，别在这里做碍眼的事情，自己知趣地离开不行么？”小希说着就伸手扯上了乔依然的胳膊。
“你不要太过分了！”乔依然的胳膊被小希拉得生疼，怎么就这么不清静呢。
佳薇看情形越来越激烈，连忙上前要去劝。
突然间，小希在和乔依然拉扯的时候，胳膊肘碰到了旁边的油桶，油桶一下倒了下来，打翻的筷子沾了灶台上的火星，掉在油上，火势瞬间就烧了起来。
“啊！”小希连忙松开乔依然就往回跑，“救火！救火！”
佳薇一面喊着：“断煤气！断电！拿灭火器！”一面把乔依然也往外拖。
可是，乔依然愣了，眼前一点点烧起来的火，就像是燎原的记忆，让她一下就想起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来。
“啊！啊——啊——！！！！！！！！！”乔依然突然蹲在门厅，抱着脑袋，堵着耳朵，蹲在了地上，使劲地尖叫，颤抖，哭泣，“不要！不要！不要！”
“依然？乔依然？”佳薇想把乔依然拉到屋外去，可是乔依然就蹲在那里，怎么拉也拉不走。
男丁们都跑来灭火，女仆们都已退到屋外，看着乔依然，都觉得奇怪。
正在这是，程抑扬回到了，看房子周围一片混乱，还有白烟滚滚，“怎么回事？”
“失火了。”
程抑扬靠近门口，赫然看见佳薇在使劲拉乔依然出来，可是乔依然一直在发抖，在尖叫，不可遏止地尖叫。
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在尖叫。
在火光冲天的那个夜晚，在昏厥过去之前，她就是这样惊恐地尖叫，一直在发抖，在哭喊，在尖叫，就像此刻。
“不要！不要！不要！”乔依然声嘶力竭。
程抑扬顿了一秒钟，飞快地冲进去，推开佳薇，用力拉起乔依然，一把横抱在怀里，转身就飞快地往外跑去。
小希想喊他，可是，还是没敢。
里面在紧张地灭火，外面，女仆们默默地注视着乔依然被程抑扬抱上车，直接驱车而去。
乔依然虽然不再尖叫，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颤抖，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咯咯直响。
嘴唇发紫，汗水淋漓，意识模糊。
程抑扬一直飚到看不到烟的地方，才猛然停下来，转身将乔依然抱进了怀里。
乔依然的眼泪一直在流，一直流，顺着他的脖子，把衬衫弄得湿淋淋。
可是，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她，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终于，乔依然的颤抖不再那么严重，哭泣声也渐渐变小，喘息也变得平静。
“告诉我，怎么了。”程抑扬轻声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乔依然努力调整呼吸，压抑住心中瞬间涌起来的恐惧和绝望，不可以，什么都不能说，我失忆了，我失忆了。
于是，她啜泣着开口，“我……我不知道……可是……看到火烧起来，那么害怕，好像眼前有一些场景闪过去，好像，和家里的变故有关系，只是觉得特别可怕……特别可怕……”
程抑扬不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不会问，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程抑扬说着，扶着她的肩膀，推起她，直视着她依旧惊恐的双眼，“不需要再哭，再害怕，看清楚你眼前的一切，这才是真实的。”
乔依然深深呼吸，缓解大脑的缺氧，刚才那一下，她不想，可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程抑扬看着她，也暗自决定，关于罗嘉乐给她做心理治疗的事情，他一定要再打听清楚。
“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失火的？”
“我……”乔依然低下头：“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
“做饭？”
“嗯……”乔依然并没有提到小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自己都是破罐子破摔了。
“怎么想起来做饭的？”程抑扬有点不可思议地打量她一下，这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有要动手做饭的时候？“总不会是你住在我这里，还能没饭吃不成？”
“那个……”乔依然觉得说出来太丢脸，可是不说也没法解释，“不是你的生日么……所以我……”
“所以你就给我来了个红红火火？”程抑扬突然笑了，竟然难得有点宠爱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吃饭去。”
什么情况。乔依然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有点疑惑地看他：“你不回家？”
“他们会收拾好的。”
心倒是宽。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灾难带来的欺负之痛吧。
乔依然平稳了呼吸，系好安全带。
不对，差一点脑子又乱了，他，他不是，不是一副要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么。怎么现在……
程抑扬踩下了油门，“这次公司的舆论风波，当做我给你庆功吧。看在你这么在意我生日的份上。但是，不要以为你又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你的身份，就是个仆人而已。所以……”
“所以？”
“所以要百分之百听话，才会有糖吃。”程抑扬目不斜视。
乔依然不吭声了，永远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所以，沉默，顺势而为，就在程抑扬身边最好的选择。
程抑扬按下了CD，是伽利略的小提琴曲，乔依然微微一愣，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
“这个曲子太忧伤了。一首舒缓悠扬的曲调，可以变得这么悲伤，心里该有多压抑，难怪不肯见人。”程抑扬随口说了一句。
“你……很了解他么？”乔依然问道。
“不要以为只有你乔依然懂音乐。”程抑扬说完，便缄默了。
那时候，乔依然那么喜欢音乐，而他，就默默跟在身后，听她听的每一首乐曲，每一段音乐，学她会的每一样乐器，每一首歌。虔诚又疯狂。反而后来，自己倒真的，喜欢上了音乐。
在后来的日子里，弹钢琴，也成了他的一大乐趣。偶尔，还会想起那时候的乔依然来。
后来，程抑扬是见过伽利略的现场演奏，那时候，也会想起当年的乔依然来。
而现在，那个时常想起的人，那个爱到恨入骨髓的人，那个有着世代仇恨的人，就在身边。
乔依然，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都很孤独，很孤独。
程抑扬一直把车开到了海边，乔依然知道这里。
这里是私人码头。
乔依然认得这里，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不曾踏足，但是曾经，这里也有自己家的游艇，停泊，出航，灯红酒绿。
乔依然看了一眼程抑扬：“为什么来这里？”
“清静。”程抑扬开门下车。
拉着乔依然的手，把她拉上了随风摇晃的游艇。
其实乔依然会开游艇，而且技术不错，可是现在，这个东西对自己来说，真是奢侈。
就像，赛车手可以炫耀自己的跑车，可是给老板开车的，就永远不会骄傲于自己会开车。
“会开吗？”程抑扬掌上舵，灯火通明的小型游艇，就出航了。
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会开了，所以乔依然摇摇头，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和通明的灯火。
如果就此离开这个城市，是不是不会有心伤。
如果就此离开，是不是就不会再为了沉重的命运不得不丢失自己。
心里很平静，看着海浪，那么辽阔。
“喝杯酒吧。”程抑扬从船舱里拿了一支酒出来，倒了两杯，分给乔依然。
“真是特别的庆功。”乔依然低下头去笑。
有风拂过她的发梢，程抑扬愣了一下，那是一种，于心不忍的美。
“如果游艇出事，我们两个就要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程抑扬品了一口酒，淡淡地说。
乔依然看了他一眼，好端端说什么丧气话。
他不会是真的自己活腻了，要带着自己自杀吧。
程抑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哈哈笑了：“你看你满脸紧张的样子，你有多不甘心和我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