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凉亭里。
外面狂风骤雨,亭子四周有纱幔飘动,成功阻隔了雨水四溅,亭壁上都是拳头大小的夜明月,照射的里面亮如白昼。
在漆黑的夜色中,整个亭子如同水晶般飘渺幽远。
“倾羽,这雨下的使你的思绪都乱了。”雪白胡子老者捡起一枚白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师伯,胜负还未定呢。”月倾羽捻起白子,下到了黑子们包围圈里,扬唇轻笑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者伸手抚了抚雪白的胡须,意味深长的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倾羽,何必呢?何必为难自己?”
“这盘棋输定已定,但是天下这盘棋,倾羽是寸步不让的。”边说边伸手,落下一子,现在所有的白子都被黑子重重围住,再无可胜之机。
“修道之人,切忌对输赢看的太重。”老者笑着端起了茶杯,轻抿口茶,陶醉其中。
月倾羽看着外面的漆黑夜色中,哗啦作响的雨滴,他目光深邃而柔和,“以前倾羽只是想游戏人生,所以才和师伯定下赌约。”
顿了顿,他眸光复杂,“前世今生,都是我欠她的,我该还她的。”
老者即惊讶又有点愤恨的放下茶杯,刚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荡然无存,问道:“你动了禁术?倾羽,你是自毁前程啊!”
“师伯,你已经很久没露出过正常人的情绪了,这次为倾羽破例了。”月倾羽无所谓的笑笑。
“糊涂,糊涂。倾羽,你是真糊涂啊!你知道吗?你是我天机玄机两阁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前途不可限量,你为了个女人,生生毁了自己的前途。”老者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倾羽自知动用禁术,探知前世今生有违天道。”月倾羽轻咳一声,“可是,若是不找到她,倾羽生生世世都难以释怀。”
看到月倾羽咳嗽,老者趁月倾羽不备,伸手捏住月倾羽的手腕,片刻后,他气息不稳的怒斥道:“逆天改命,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样做?会折寿的吗?”
月倾羽平静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答道:“见她第一次,我就替她推了命格,胸有丘壑,命比纸薄。这是红颜薄命的命格,所以在她第一次的生死关头,就本门禁术替她改了命格。”
虽然,月倾羽说的极为简单,可老者却深知其中的凶险,然而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叹造化弄人。
“前世是我毁了她的锦绣江山,今生我便还她一个江山如画。”月倾羽看着天上明月,喃喃道。
“前世,你折了她的江山,她毁了你的道行,冤孽。”老者长叹一声,他不禁又想起来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方遒的女帝,可惜,终究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罢了,老朽活了这几百年年,看过了太多的痴男怨女,你的来意,我自然明白了,老朽答应你,权当了了你们之间的孽缘。”老者摆了摆手,云淡风轻,不见喜怒。
“多谢师伯成全。”月倾羽此时拜访老者,无非是希望老者能置身事外,不要参与这场天下逐鹿,这样他就有十分胜算,在自己油尽灯枯之前,将四国尽收囊肿。
明月,如果下一世还能遇见,算了,还是不要再遇见了。月倾羽拿出一只碧绿色如小指大小的笛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上面两行字:世间安得双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突然,月倾羽眉头一皱,他掐指一算,转身就要出去。
老者不急不缓的收着棋子,“命格已改,自然无虞,再陪我这老头子下盘棋吧,天都亮了呢?”
月倾羽转身坐下,远水不解近渴,自己回去也没用,她不会有事的,是啊!天都亮了呢?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求你……”楚绾挣扎着睁开眼睛。
“公主醒了?”在一边打瞌睡的青梅,看到楚绾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青梅。”楚绾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嘶哑,她轻咳几声,想清清嗓子。
“公主想必是渴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吧。”文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杯水站在青梅身后,极为体贴的说道。
楚绾撑着身子,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光了,“还要一杯。”
她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恨不得拿着水壶喝。
一连喝了几大杯水,楚绾才感觉自己嗓子舒服了不少,青梅拿了个靠垫垫在她身后,她靠在床边。
“这是……哪儿?”楚绾这才有空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虽然也很奢华大气,但是明显不是自己的未央宫,多了份婉约。
“这……是公主府。”文远低下头,声音极轻,生怕惹楚绾不快。
“公主别太难过了。”青梅也轻声安慰道:“未央宫里的人,都被赐给了公主府,其实,和未央宫的差距也不大。”
“没事。”楚绾扯出一抹笑,“你们俩不用害怕我不开心,其实我跪了一晚上,父皇都没出来见我,那时候我就认命了。”
“其实……”青梅有点犹豫,“驸马人挺好的,公主淋雨发了高烧,驸马寸步不离的守着,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现在是回去梳洗去了。”
青梅是个女子,自然被顾景辞的深情所感动,所以下意识的替顾景辞说好话。
“嗯,顾……驸马,是个好人。”楚绾点头。
“这才多久,胳膊肘朝外拐。”文远有点生气的说道。
楚绾噗嗤一笑,“好文远,既然反抗不了命运,就认命吧。”
楚绾后来细想,觉得自己身份没被拆穿,那么楚皇为什么要自己将错就错,再联想月倾羽临走时,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好好活着最重要,自己还没报仇呢!
最近吕氏太安静了,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加上自己前些日子探知了点消息,想必朝局有所变化,说不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静观其变就是。
“公主醒了?”一位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带着一个丫鬟走进了屋里。
楚绾点头微笑,“您便是顾夫人吧。”
“是呢。”白玉芙笑着,让丫鬟放下粥碗,微微福身:“臣妾参见公主。”
楚绾急忙让青梅扶起白玉芙,她一脸歉疚的说道:“夫人真是折煞绾儿了,按理,绾儿几日前就该前去夫人房里请安的。”
楚绾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和顾景辞拜堂成亲了,应该唤句娘的,可她实在喊不出口,只能以夫人相称,希望对方不要介意。
“臣妾知道前因后果,也知道公主委屈,但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公主可明白?”白玉芙坐在楚绾床前的小凳子上,拍了拍楚绾的手。
“绾儿都懂,夫人若是不见外,权当绾儿是亲生女儿罢。以前母后的多番照顾,绾儿铭记于心。”楚绾从善如流。
“好。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白玉芙轻笑道:“若是公主不嫌弃,改口唤臣妾一声‘娘’便是,臣妾刚好缺一个小棉袄呢?”
既然错了,那么就只能将错就错了,顾家认了这个儿媳妇便是。
不论双方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温馨感人。
楚绾点了点头,甜甜的喊道:“娘。”
喊完,她心里一阵苦涩,她有多久没喊过“娘”了,以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到娘亲身边,后来,再也回不去了。
“咳咳。”不知什么时候,顾景辞站在门外,他看到自家娘和楚绾母女情深的画面,有点不适应,只好清咳出声,提醒大家自己的存在。
“见过驸马。”青梅和文远一起行礼问安。
“能起身吗?”顾景辞神色有点焦急,却还是心平气和的问道。
楚绾知道可能是有急事,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景辞看着楚绾苍白的脸色,于心不忍,但又实在忧心,只能狠狠心咬咬牙说道:“若是能起身,立刻进宫,路上和你详说。”
楚绾不顾其他的反对,强撑着下了床,白玉芙不满儿子的做法,却也知道是急事,只能嘱咐楚绾喝了自己带来的粥,之后青梅替楚绾梳洗打扮。
坐进入宫的马车,顾景辞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坐立难安。
“是不是薏儿出事了?”楚绾调整好坐姿,问道。
顾景辞惊讶的看向楚绾,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
他是听宫里人说,楚薏出了事,边疆已经送来了书信,却又不知道具体细节,加上夏老夫人都入宫了,他又不好直接去问,只能拖着还在病中的楚绾入宫,凭借楚绾的身份,肯定能得到更多详细的消息。
“除了薏儿,还有谁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顾公子风姿尽失。”楚绾调笑道。
“薏儿,她可能在边疆出事了。”顾景辞有点难堪的说道。
楚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事的,一会进了宫,我替你打听清楚就是。”
再说了,楚薏逃婚,明显是为了月倾羽,她若有事,月倾羽肯定会出手相救,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觉得是顾景辞关心则乱,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