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追出来,看到月倾羽抱着不省人事的楚绾,他带着歉疚开口:“月公子,将人带到朕寝宫吧。朕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
楚皇的寝宫—长禧殿,在整个皇宫的正中央,不论是距离暴室还是太医院都是最近的。
月倾羽听到楚皇的建议,没有搭话,看着楚皇点了点头,示意带路。
等月倾羽小心翼翼的将楚绾放在楚皇的雕花木兰床上的时候,御医已经全部到了。
为首的正是上次的王院首,月倾羽给他让开了位置,王院首将楚绾搭在楚绾的手腕上。
他边摸了把胡子,边摇头。这姑娘真是命苦,身子本就虚弱,上次的伤口还没好全,如今又添新伤,脉象如游丝,杂乱无章。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收回把脉的手,眼神不小心扫到了楚绾的手指,心下一惊,伸手轻轻捏了捏。
只听见昏迷不醒的楚绾轻吭了声,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
用刑之人真是歹毒。这双手,怕是要废了,筋骨已经错位,就算接好,也不如以前灵活。
唤过一边的医女替楚绾清理身上的鞭痕,王院首指点了几下注意事项,特别强调,双手要格外小心,不能在磕着碰着。
又对另一位年轻的御医吩咐道,让他去准备干净的布条,烧酒和金疮药等,待医女处理好身上的鞭痕,就立刻包扎双手,尽力保住双手手指。
王院首出了屏风,对着楚皇施礼,“回禀陛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臣已经尽力。”
楚皇还没来的及发火,就听到月倾羽的开口,“只怕严重的不单是鞭痕吧。”
王院首不认识和楚皇并坐的月倾羽,但是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淡然。
“是的,这位公子想必已经知道,严重的是双手手指,倾老臣之力,也只能保住手指,若想恢复以前的灵活,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就算保住性命,也是废人, 生不如死。这后半段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什么?”楚皇一掌重重拍在椅背上,“什么叫无能为力,你是说,她的手指废了?”
“回禀陛下,老臣只能尽力,能恢复多少得看天意。”王院首说出了事实。
楚皇满腔的怒火都变成了懊悔,可惜没有后悔药,怪自己太草率。
“还请王院首尽力施救。”楚皇没有再去用皇帝的身份威胁太医,而是诚恳的请求道。
本就是自己的过错,哪里怨得了其他人,尽力吧!
楚皇对着李福吩咐:“将太后宫里的天山雪莲取来。”
李福领命,很快就退了下去。
月倾羽原本温和的眼眸,此刻也变得幽深了起来,他没有错过太医和楚皇的对话。
听天由命么?不,自己偏偏不信,人,自己救定了,阎王爷也奈何不了他。
打定主意后,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玲珑剔透的玉瓶,递给了王院首。
王院首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原来瓶子是瓷白色,但是在玉色丹药的映衬下,泛起了玉色。
打开瓶塞,用力嗅了嗅,当时便惊喜的弯了眉眼。
“这是……菩提丹?”
月倾羽不置可否,表示默认。
菩提丹是神医谷至宝,密不外传。百年才能练出三颗,有起死回生,包治百病的功效,学医之人都趋之若鹜,可惜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若不是自己有幸在父辈的手札上看过相关记载,自己只怕也认不出来。
王院首激动的双颊通红,有心留下一点辨析其中药材,就算功效不及菩提丹,那也绝对比一般的药丸要强得多。
“菩提丹只能用无根水整颗送服。”月倾羽看到了王院首心中的想法,有意出声提醒。
听到了月倾羽的提醒,王院首这才如梦初醒,自己差点就犯了大忌讳。大夫的独门秘方,外人只能羡慕,如果对方不肯传授,也决不可偷师。
他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实在汗颜不已。
正巧先前的医女出来请王院首进屋包扎伤口,这才替他解围。
先用戒酒将手指清洗干净,撒上金疮药,又细心的用布条一一缠好。这过程很不容易,生怕不小心加重伤势。
包扎的时候,楚绾几次疼的嘤咛,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包扎完毕后,王院首又把医女准备好的无根水就着玉色的丹药喂给楚绾喝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宫女吩咐完,又一次出了屏风。
“回禀陛下,姑娘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需好好静养,每隔三日,老臣会亲自前来换药。”
楚皇冷凝的脸色这才多少缓和点,“辛苦王院首了。”
“老臣不敢当。”王院首告罪。
将目光看向月倾羽,双手捧着玉瓶,“物归原主。”
月倾羽笑了笑,不在意的说:“王院首喜欢就留着,它于月某来说不过是个瓶子,不值一提。”
王院首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机会,就算没了药丸去分析药材,但是只要能认真辨别出瓶子上残留的药材,依然足够自己钻研的了。
王院首像拿到了人间至宝一样,恨不得立刻飞回太医院研究。
楚皇一肚子疑问,比如菩提丹这么珍贵,为什么月倾羽能一点都不心疼的拿出来?又比如,虽然他一直在掩饰,但是些微的情绪泄漏,还是能看出来月倾羽很紧张楚绾。
可惜眼前时机不对,不过有一点,楚皇心里已经确认,那就是楚绾就是月倾羽所说的福星。
一晃眼,一个半月过去了,楚绾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半,没有好全,但是吃饭喝水等简单动作已经没问题了。
楚绾醒来后,并没有看见月倾羽,她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只是一场梦,何必当真呢?
楚皇几乎每天都来,开始楚绾昏迷并不知道,他亲自喂水喂饭喂药。
后来,楚绾醒了以后,他依旧嘘寒问暖,却决口不提外面的状况。
这一日,楚绾刚梳妆完毕。
一件浅青色的长纱裙,长发垂肩,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束好,步摇轻挽,垂着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
衬得她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神态。
“回禀姑娘,皇上有请。”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年龄不大,唇红齿白,看起来分外讨喜。
楚绾对着小太监嫣然一笑,将面纱带上,起身随着小太监离去。
九重殿,又是九重殿。上次林云喜惨死在自己眼前,不想几月过后,自己又进了九重殿,这一次福祸又如何呢?还有人会冒死救自己吗?
圆柱上的血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是啊!这就是天家,不论死的人再多,第二天也照样歌舞升平,人命贱如蝼蚁。
“民女拜见皇上,皇后,贵妃,王爷。”楚绾一一对应行礼,看淡了生死,也就没那么怕了。
最上方坐着楚皇,皇后,吕贵妃这次坐在皇后下首,低眉顺眼多了。皇帝下首坐着依旧一身紫衣的宸王—楚陵煜。
他笑的浪荡不羁,听到楚绾的声音,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转了视线。
“绾儿有伤在身不必行礼,坐。”楚皇示意楚绾坐在吕贵妃下首。
上次楚皇只是赐座,来历不明楚绾是没有资格坐在皇室下首的。这次,楚皇没有赐座而是直接让她坐在吕贵妃旁边。
这等于向其他人变相承认了楚绾的身份。
吕贵妃有心发作,奈何自己因为暴室一事已经被楚皇冷遇至今,心中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像以前放肆,只能附小做低,求来了这次公审。
她相信只要能把证据拿出来,自己肯定能恢复盛宠,也能踩死楚绾,谁让她让自己出了那么大的丑。
楚绾不知楚皇为何如此优待,脸色不显的坐在了吕贵妃下首,看到吕贵妃的表情,怕是恨自己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楚皇清了清嗓子,开口:“吕氏声称手中有确凿证据,足以证明民女楚绾冒认皇室,心怀否测。又因为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因此朕只特地请来楚氏皇族族长。”
看向一边的宸王,“由宸王来见证。”
“皇兄客气了。”宸王含笑。
“一旦证实此女确为我皇族后裔,陵煜肯定将其载入宗牒,认祖归宗。”后面四个字,宸王咬的很重,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给其他人暗示。
“好,开始吧。”楚皇满意的点头。
“臣妾确实有证据证明。楚绾冒充皇室。”吕贵妃起身,郑重其事的向楚皇行礼,这毕竟可是自己手里最后一张用来打垮皇后的王牌。
“拿出来。”楚皇并不看吕贵妃。
皇后看到吕贵妃挑衅的目光,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吕贵妃心中气恼,“臣妾母家无意中遇到一妇人。这妇人声称自己的亲侄女,为了荣华富贵,在一位贵人的教唆下改名换姓,冒充皇室血脉。她深感不安,唯恐连累满门,特来揭穿,只求皇上网开一面,饶恕其族人。”
楚绾听到吕贵妃的话,特别是“侄女”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脸色惨白。
眼皮狂跳,她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强行压下震惊,试图使自己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