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皇宫灯火通明,高墙朱瓦,禁卫军来来回回的巡视着。
楚绾依旧是素雅的衣裙,慢悠悠的在后宫中散步。
月色悠然,银辉洒下,她支开随行宫女太监。
一个人步伐缓慢的在皇后中游荡,裙摆如流水一般层层散开,漾起绝美的弧度,浑身是抹不掉的温婉气质。
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受干扰和监视。
突然前面拐角出现了杂乱的声音。
楚绾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那是一座宫殿的拐角处,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参天,伸展枝丫,透过月光,洒的一地碎银。
如此宁静的地方,可惜被凶神恶煞的表情和粗俗不堪的谩骂所破坏。
“求求你了,三皇子发烧了,请个御医来好不好?”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嬷嬷抱住一个胖太监的腿不住的求救。
“滚开,什么三皇子,皇上可没承认。”胖太监一脸的不耐烦。
老嬷嬷不管不顾的磕头,一只手还抓住胖太监裤腿不放。
“求求你了。三皇子已经烧了两天了。”
“哎呀,你这个老东西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宫里没有三皇子,请什么太医?死了算了。”胖太监用力抽出自己的腿。
老嬷嬷泪流满面的想要重新抱住胖太监的腿,却不想被踢的更远。
胖太监朝地上吐了一口,说道:“晦气。”扬长而去。
如果不是马上春节,要按照年节规矩,给冷宫各处分发年节衣物,自己怎么会碰上这么糟心的事。
老嬷嬷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爬起来后,看到胖太监已经走远,竟然垂足顿胸,嚎啕大哭。
看着这一切,平时在冷宫负责洒扫送饭的的太监宫女们,也是看好戏的模样。
一个好事的宫女笑道:“唉,生下来到今天都没见过皇上一面,平时谁亲近谁倒霉。眼睛又是瞎的,都快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了,怕是皇上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吧。”
“可不是嘛,啧啧,没有母妃就是这个下场。”一个宫女数着手中的碎银子,美滋滋的附和道。
坐在地上的老嬷嬷,抹着泪,气的破口大骂:“都闭嘴,小蹄子们一天天就知道嚼舌根。快把三皇子的年例银子还过来。”
说完,伸手就要去抢,可惜年迈体弱,哪里是年轻宫女的对手,反而被推的摔到了地上。
“皇宫里,还是少知道点好,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楚绾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一时之间,感同身后。
“你,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宫女盯着楚绾发问。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问我是什么人?而是放下银子,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楚绾走到老嬷嬷面前,扶起了老人家。
“我凭什么听你的。”为首的宫女似乎还想挣扎下。冷宫里那些贵人可不会来,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楚绾轻笑了一声,开口:“看来你被分配到冷宫是有道理的。狗眼看人低,难怪那些主子不愿意要你。”
“你。”她刚想反击回去,感觉到有人偷偷拽自己的袖子,她回头一看,是个平时不起眼的宫女,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
“菊香姐姐,她穿的衣料是贡品。”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我以前没被打发来冷宫的时候,跟着我家小主,在皇后娘娘哪里见过一次,不会认错的”
“是奴婢有眼无珠。”为首宫女心一横,告罪起来,将手里装着碎银子的荷包也放到了地上,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楚绾捡起地上的荷包,走上前,拔下头上的玉簪,递了过去。
“去太医院请王院首,这根玉簪就是你的。”
不等她拒绝,楚绾又加重了语气:“至于如何请来,就看你的了。这里离太医院不远,两柱香绰绰有余。要不一笔勾销,要不暴室等着你。”
听到“暴室”,宫女吓得抖了一下,那阴森森的地方,进去了就没命出来了。
“好。”说完一溜烟就走了,身后的小宫女也尾随其后。
“多谢贵人,老奴实在无以为报。”老嬷嬷听到了楚绾帮自己请太医,跪在地上磕头。
“嬷嬷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带我去看看三……三皇子吧。”楚绾略一思量,就这么走了,自己绝对不安心,不如等到太医来了再走,也好安心。
“好的,贵人请。”老嬷嬷走到斑驳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来颜色的宫门口。
“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一阵灰尘飘落,呛的楚绾皱了眉头。
按理来说,皇室子弟不该有此待遇啊。就算是自己刚入宫,也住的比这里要强上百倍。
何以身为皇子却住在这么破旧冷清的冷宫里,还任由宫女太监欺辱,病了,连御医都请不过来。
带着疑惑,楚绾进了内室。虽说,楚国四季如春,可如今恰逢冬季,到了夜间也是冷飕飕的。
就比如,楚绾出门的时候,青梅就给她加了一件披风,用于抵御风寒。
可是,身为皇子,内室一览无余,只有简陋的桌椅,冷风顺着破窗户吹了进来,让人遍体生寒。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面如冠玉,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脸色潮红,看起来极为难受。
虽然盖的的是崭新的棉被,秀纹精美,价格不菲,可是看得出来,只是表面上不菲而已。
楚绾伸手摸把棉被,果然,内里单薄的很,还不如夏天的被子暖和,只怕里面棉絮也只是做做样子。
又将手放到了少年的额头,温度烫人,刚想抽回自己的手,少年却紧紧抓住不放,贴到了自己脸上,企图好受点。
楚绾知道自己天生体寒,早晚双手都是冰凉的,想必少年也是因为如此才紧抓着不放的吧。
“嬷嬷,还有多余的被子没?”楚绾转身问着身后的嬷嬷。
嬷嬷红着眼睛,“没有了,那帮挨千刀的,一年只给换一床被子。造孽啊!”
楚绾心里一酸,单手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少年盖上,虽然杯水车薪,但也只能如此了。
“嬷嬷别难过了,御医马上就会到了。”楚绾安慰道。
老嬷嬷在门口走来走去,恨不得飞出去将御医抓过来。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楚绾在心里默念着。
“御医来了,御医终于来了。”老嬷嬷看到年轻的御医进了院子,高兴的喊了出来。
“谢天谢地,御医来了,三皇子有救了。”
等御医进了内室,走到床边,明显认得楚绾,想给楚绾行礼,楚绾用空出来的手,指了指床上的少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年轻御医识趣的不说话,开始把脉,开药方,一气呵成。
将手中药方交给身后的小太监后,他才如释重负。
“虽连续高烧不退,但是到底底子好,吃了这三副药就会好起来的。”年轻御医说道。
“有劳陈御医。这几日还望陈御医多加照料。”楚绾颔首,表示感谢。
“公……医者父母心,不必客气。”陈御医猜测楚绾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至少目前不想。
“不知王院首怎么没来?”楚绾问道。
“师傅他轮休。今夜是臣值夜。”陈御医解释道。
他前段时间,经常跟着他师傅—王院首进出冷泉宫,自然认得眼前这位新贵,只是没想到,楚绾竟也记得他,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说不惊喜是假的,其他的宠妃,皇子公主经常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又有谁会记得一个小小御医呢?
本来有宫女找自己前来冷宫,还不大愿意。要知道今夜自己值夜,一旦有贵人生病,自己可就脑袋不保。
现在倒是暗自庆幸,看到玉簪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走了一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楚绾起身,打算抽出自己的手,却死活抽不动。
无奈的在少年耳边轻声安抚道:“乖,天很晚了,我得走了,等你病好了,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少年似乎听到了楚绾的承诺,松开了手。
“嬷嬷,稍后我会让人送来被子,这几日的药也会有人送来,记得按时喂药。天色已晚,我必须得走了。”楚绾将刚才拦下的荷包塞到了老嬷嬷手里。
“多谢贵人相救,老奴代我家小主子给您磕头了。”老嬷嬷心里感激,也明白后宫里关系庞杂,生怕让自己恩人惹上麻烦。
她颤抖着收下荷包,目送楚绾和陈太医离开。
“陈御医,刚才的事……?”
陈御医跟在楚绾身后,三步距离,“请公主放心,臣只是去冷宫诊治了一位病人而已。”
楚绾满意的点头,自己刚进宫,这里面有什么牵扯瓜葛都不清楚,对方能答应保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省了不少麻烦。
“更深露重,臣还是送公主早些回宫休息吧。”
“嗯。”一路无话,陈御医看着楚绾进了冷泉宫,转身离开。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道白影。
“我的公主,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月公子来过了,等不到你,这才刚走。”不等文远说完,楚绾脚步一转,飞奔出了宫门。
楚绾四处张望,想找到那一袭白衣,冷风吹来,冷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他走了,自己又晚了一步,失魂落魄的进了冷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