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火焰在将这灵江城足足的洗涤了整整一夜,这一夜,从灵江城出传出来的只有接天连地的呐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重见光明,耀眼的星光烧灼着何于飞的眼眸。
看着眼前的场景,何于飞心中并没有些许的怜悯,如此她心头的感触,大抵的都只是那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三万甲众的涂炭是孽,可自己若不造这个孽,那么日后被战火吞没的人又何止是这区区的三万人?
自己乃是从生死边缘走过一回的人,比起好好的活在世上的人,何于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厉鬼,此生既然是为了复仇而来,那就务必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从后面抱住了她,紧接着出现的就是那个人温热的气息:“结束了。”
何于飞转过身来,看着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的陈烈也是有点骇然,如今的陈烈身上沾满了血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上。何于飞连忙将陈烈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其没有伤及皮肉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陈家军都在城下,且是人多嘴杂。就算是孟遥在哪,怕也顶不了多久,看来你得抓紧了。”说完看了城下的泱泱之众,何于飞心生感慨:“或许此去经年,再也不会有陈国公的存在了。”
刚说完,一只厚大的手掌用着入骨的温暖将何于飞紧紧的包裹了起来:“陈烈今日指天为誓,若负你何于飞,天诛地灭。”
由着陈烈将沉重的誓言落下,何于飞没有去阻拦的意思。
“何于飞今日当着灵州亡灵起誓,此生只嫁陈烈,若违此誓……”
何于飞的话还没说完,那温热的嘴唇夺走了她的一切呼吸。
陈烈希望何于飞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人,可是当何于飞的那一句销魂剔骨说出来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其实他也害怕,他害怕自己这一去,也是九死一生。
似乎是过了很久。连何于飞都觉的这里的时间已经静止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眼前人的脸庞,拼命的,贪婪者,再感受那一份微乎其微的温暖。
相逢,既是离别。
紧紧的将何于飞搂在怀中许久:“于飞,再等我一次,最后一次。”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这样,他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好。”说着何于飞开始把自己的手从陈烈的脸上开始抽离:“听好,年哟是不回来,你国公府里面的万贯家财可就全部归我了。”
闻言,陈烈一愣,思考许久,却道:“只要你喜欢,都可以。”
这个答案,何于飞也是一愣,只是对于陈烈,何于飞除了淡然的一笑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城门被打开,陈家军的将士们开始进城。陈烈见状,在何于飞的额头落下一吻之后,挥起自己长长的战袍,转身离去。可刚走出不久,身后的何于飞叫住了他。
陈烈回头:“怎么了?”
何于飞上前一步,眼睛直直的看着陈烈,满是诚恳:“我后悔了,我不要你的万贯家财,我要你活着。”
“好”这个时候,陈烈是多么的想伸出手去拥抱这个人,可是他不能,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陈家军全数涌入灵江城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城的灰烬。
远远的看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何于飞,衣袖翩翩,却是那样的单薄,而她的身后,有一条草席,草席之上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而何于飞的目光,始终都是在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之上。
在这一瞬间,原本还闹腾着的马儿都安分了下来,而所有人看着那一具尸体,也是一言不发,他们也害怕,害怕这一声沉寂之后,带来的会是满城的悲号。
可命运就是这样的无情,只见何于飞的嘴唇轻启,对着面前的孟遥说道:“孟军师,我要送阿烈回京,陈家军上上下下就交给你了。”
这一生无疑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就是陈烈,只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又怎能承受得下来。折伤敌将三千,兵卒为损,却使主帅面目全非。
“公主殿下……”孟遥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满眼的不敢相信。
此刻的何于飞,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心如死灰了。
没有去理会孟遥,何于飞转身走到了那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前,这个时候临风也赶了过来,同时还找来了十几个陈烈的亲信,并找来了一副棺木。
在经得何于飞的允许之后,这些人把地上那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装入了灌木之中。在何于飞亲自合上棺木的一霎那,便是对着天下人宣告,此时此刻,那个曾今轰动天下群雄的陈家,绝后了。
就这样,何于飞走在前头,亲自领着棺木穿梭而去,消失在遥远的天际。身后的千军万马,趁机如初,仿佛跌入谷底,再也不见往日的蓬勃朝气。
十月中旬,灵州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城的同时,来不及欢呼雀跃的人们受到了另一条噩耗:陈国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是月,满城举喪,皇帝追封陈国公为陈王,并以此昭告天下。修缮陈国公府为陈王府,将陈烈遗体开列葬入皇陵,大兴丧事,满城哭号。
陈烈以一己之身换来了灵州的大捷,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曾今的那个一代佞臣,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众口与之的大英雄。人们终于在这个人的身上在此看到了那个军功显赫的陈家的背影,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在此的和捍卫了南朝疆土百年安宁的陈家,永世隔绝。
陈烈之死,满朝哀叹,可是前方的那些将士似乎却没有受此影响,反之还是越战越勇,接二连三的传回大捷的消息。何于飞不能说这是前方将士自发为之,但她能肯定的是这其中定有皇帝的手笔,只要是君主,心中所怀的,定是家国天下,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士的士气就这么的低落下去。
十月底,宫中来旨,诏何于飞入宫。
再次见到皇帝的时候,何于飞也明显的感受到了皇帝身上的憔悴,比起当日在金銮殿上挥斥方遒的模样,此刻的皇帝却更像是一个父亲,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
“惠文,见过陛下。”何于飞来到了皇帝的面前道。
何于飞抬头看了一眼何于飞,却又低下了头去。
“惠文,这些天,阿烈的后事全由你一手操持,让你费心了。”
“惠文不敢。”
对于何于飞来说,亲手操持陈国公的丧事本就不妥,更何况还是未过门的闺中女子。何于飞在那个时候抛头露脸,无疑的就是将自己的一生的都悬挂在了陈家的门楣上。这样的结果,无异于一个自绝生路。
这件事也由不得自己去选择,甚至就算是何尚书本人,在那个时候也没有一丝说话的权利。陈家是世代的功勋之家,如今陈家绝后,后继无人,而自己,是唯一和陈家有着另类关系的人。试问谁还能比自己更适合搭理陈家的事宜?
只是有一点何于飞是十分不解的,那就是既然都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也将陈烈的遗体葬入了皇陵,那为何皇帝还是不愿将陈烈的身份昭告天下?
给了他所有,却唯独不愿让他认祖归宗,这究竟是时机未到,还是皇帝本就是如此的狠心?
静寂许久之后,一个太监从上面走了下来,手里捧着的正是刚刚才从皇帝的手中拿来的一道圣旨。
“惠文公主接旨。”
何于飞闻言,愣了一会,随即道:“惠文接旨。”
那太监低头看了一眼头发之上依旧插着一朵白色珠花的何于飞,眼中流漏出了丝丝不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惠文公主,居心仁厚,深明大义,忠孝两全,念其与陈国公身负婚约,今诰封惠文公主为陈王妃。钦此。”
当那太监将圣旨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何于飞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跪在地上。
“惠文公主,节哀。”说完竟是这太监亲自上前去将何于飞扶起,这样的一道圣旨,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毁天灭地的伤害。未婚先寡,又怎是眼前这个二十都还尚未出头的女子所能承受的?
“惠文接旨。”这一声,何于飞说的很是平静。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何家的七小姐,从今往后,那令人趋之若鹜的富贵荣华也和她无关,从今往后,她只是陈家的遗孀,从今往后,她将日夜守着陈家门庭,暗无天日。
许久之后,坐在上头的皇帝终于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何于飞也是神情凝重:“惠文,此事你莫要怪我。这件事你别无选择,朕也别无选择。”
何于飞和陈烈是有婚约,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重新为何于飞择亲,也无人更为合适,虽说这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这个时候,皇帝就算是想解囊相助,也无能为力。
“惠文,谨遵陛下旨意。”
此后,何于飞便是一句话没说。
见何于飞如此,皇帝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随意的吩咐两句之后,打算让何于飞离去。只是刚转身,皇帝又想起了别的事:“筠儿过些天就要去寺里带发修行了,你抽个空过去与她道个别吧?”
林思筠?带发修行?
带着重重疑惑,何于飞走出了皇帝的宫殿,向着林思筠的宫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