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意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亚当斯还在为那群老爷子科普吕屠夫的故事，转回头悄悄问陈三星道：“陈老头，如果刚刚换做你被我这么骂，你会还手吗？”
“肯定会。”
陈三星立即回答，又想了想道：“但是少爷，现在他们可还不了手，枪在您这里呢。”
“也对。”
吕意把玩着手里的那把黑色的小手枪，这把手枪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还嵌着不知道是什么宝石，看上去花里胡哨地。
吕意有些怀疑这把手枪是不是真的能开火，不会是传说的那种善良之枪吧？
吕意想着，“咔嚓”一声将手枪上了膛，坐在沙发边的老爷子们虽说已是英雄迟暮，但能混到这个位置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玩过枪呢，其中几个人更是百发百中的一把好手，他们对枪械的声音都非常敏感，吕意一上膛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注视着他。
吕意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中的枪，说道：“呃……不好意思，没玩过有些好奇，你们继续，继续。”
所有人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是非常奇妙的一幕，这些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此刻正围在一个后辈身旁，像是睡前的孩童一样，听他讲述异国他乡的故事。
这些老人们，对这个打乱他们全盘计划的吕先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他们对这个吕先生过往的经历很感兴趣，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一位人类，杀得妖怪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听完亚当斯讲完这个吕屠夫大概的故事之后，包括陈三星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这个屠妖无数的刽子手，难道真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吕先生。”
拄拐老者问道：“您第一次杀妖怪是什么时候？”
“七岁。”
吕意笑道：“但我六岁的时候便能捅死野猪了。”
“七岁……”拄拐老者又问道：“那吕先生，您一直杀到什么时候？”
“半年前。”吕意补充说道：“准确说是去银十字学院的前一个月，杀死了最后一个妖怪。”
“您……一共杀过多少妖怪？”
“没有细算。”
吕意说道：“但是绝对比外面宴会厅的人多。”
听到这些话，饶是这些已饱经沧桑，自以为已经看透人世间所有事情的老者们，也是感到了一阵心寒。
一个从七岁便开始杀妖怪，一直杀到十八岁才停手，整整十一年，几乎是每天都在杀妖怪的人，很难想象他究竟是如何长大成人的。
自己这些人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人物，他们也很快意识到了，面对这位吕先生，按照他们所谓人生经验来的那一套来揣度他是完全行不通的。
杀了十一年的妖怪，内心不会扭曲吗？
这些老人们看着面色平静的吕意，联想到他刚刚近乎疯狂的举动，他们太过自负于这幢大楼外部的安保措施，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人进入到这个地下室的最里端来，直接威胁到自己这些人。
所以这里面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唯一一把有杀伤力的手枪此时正握在这个吕先生手里。
这个地下宴会厅没有卫星信号，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那台座机，也已经被拔掉了线路，这本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在此时却成为了自己这些人作茧自缚的坟墓。
这些老人们感到害怕了，这是他们坐上这个位置后第一次体验到这个遗忘已久的情绪。
那白色的光罩和蓝色的火焰，将整个房间装点得如地狱一般，这个吕先生如果想杀死自己这些人的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长寿的人，往往想要更加长寿，活得越久，便越会惧怕死亡。
这些老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在蓝色的火光中，坐在椅子上把玩手枪的吕意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死神。
他像是在等着时间一到，便会毫不犹豫举起手枪，将自己这些人纳入无尽的深渊中。
他们不光害怕，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们毫不怀疑地认为，这个喜欢把头颅砍下来堆成小山的吕屠夫，杀起人类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与此同时，他们想起了那个人类与妖怪世界世界上最年长的老人，那位得到所有妖怪尊敬的校长大人。
双方都是处在自己世界权力的最高层。
此时这些平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各大家族的长者。抛开了一切的情绪和偏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对手感到无比的敬佩。
校长居然敢选择吕意，这么一个从小双手泡在妖怪鲜血中的家伙，作为种族融合时人类与妖怪世界的润滑剂，并且还让他干涉银十字学院继承人的争夺。
无论这个决定是处于何种目的，是否愚蠢，这些都不重要了，校长居然敢这么做，不得不说跟自己这些一味小心谨慎、墨守成规的老家伙比起来，是强了太多太多。
相对于校长这种大智慧大决断，老者们都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像是蹒跚学步的稚童，两者所看到的，所考虑的东西，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个笼罩在人类世界头顶四百年的阴霾，已经远远地将他人类世界的对手甩在了身后。
亚当斯的爷爷，那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拿出了一个手帕，心悸不已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沙声问道：“吕先生，这件事情校长先生知道？”
“老爷子，如果安妮小姐能再查得细致一点，她就不难发现我有一个……师父。”
吕意想来想去还是给了大叔一个师父的定位，说道：“我这个师父……与校长大人有旧。”
听到这句话，老人拄着拐杖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教宗？！本笃十七世猊下？！”
其它老人闻言也纷纷站了起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吕意，这个如撒旦般的少年，难道真的是教宗猊下的徒弟？
“老爷子，老爷子们别激动。”
吕意见这些老者全部站了起来，连忙说道：“不是教宗，不是教宗，你们想多了。”
“不是教宗猊下？”
老者捏着拐杖细细想着，说道：“还有哪个人类认识校长先生？”
“老爷子，先坐下，先坐下。”吕意说道：“具体如何认识我不清楚，但校长大人告诉我他认识我师父。”
拄拐老者在亚当斯的搀扶下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扫了一眼自己邀请来到这里的各大家族的长者，他们的表情与自己差不多。
大家本以为这个吕先生只是中国某个隐世宗门的弟子，因为行事温和，种族观念不强，这才走了运，让校长看上才取得了今天这个地位。
现在看来是自己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吕先生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师父与校长有旧，这才能够让校长如此信任，让他成为人类世界的代表，而且参与校长继承人的选择。
谁能想到这一层？
本来还盘算着开出一个价码，让这个吕先生加入自己的势力之中，可实际上这个吕先生的背景不比自己这些人差，甚至可能还更雄厚。
与校长有旧的人类？那是何等的人物？
除了教宗，哪个人类还与校长有旧？
教宗的势力，在宗教日益世俗化的过程中，虽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但这些睿智的老者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些，梵蒂冈最不缺的从来就是狂信徒，教宗只需一挥手，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天主教狂人为之赴汤蹈火。
曾经中世纪兴盛一时的骑士团们虽然也荣光不返，但那些狂热到以为基督献身为荣的古老骑士和苦修士们依然拥有着恐怖的实力，与教宗直属的牧师主教一起，一直都是保护欧洲地区免受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妖袭扰的主力。
这些人都是将上帝神辉下那一丝阴霾掩盖，使人类世界免受侵害的守护者，他们的势力不如从前，但他们的地位永恒难灭。
“吕先生……您下一站是要去梵蒂冈吗？”拄拐老者一改之前僵硬的语气，问道。
“是的。”
“您……”
老者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道：“请代我向教宗猊下问好。”
“恩？”
吕意心想怎么突然就像是要道别了，问道：“老爷子，今天的事情还没说完吧？”
“已经说完了。”老者舒了口气道：“我们的态度，亚当斯刚刚已经告诉您了，白清不能成为下一任校长，否则人类世界永无宁日。”
吕意笑了笑道：“可是，老爷子，我还没答应呢。”
“吕先生，您见过白清，您认为他是一个记仇的人吗？”老者问道。
吕意想了想白清对木下长风的态度，说道：“是。”
“那您觉得，您手上这一笔血债，他不会向您讨吗？”
“……”
白清向自己讨债，光是他手底下的三部长一主任，吕意想想都觉得心底发凉，说道：“我明白了。”
“好。”
拄拐老者脸上第一次浮出了笑容，说道：“吕先生，我等之前因为对您的情况不太了解，有些失礼的举动，望请海涵。”
“诶？老爷子，不敢，不敢。”
吕意摆手笑道：“我之前受不了您这磨叽，骂了些难听的话，这些您各位也别往心里去。”
拄拐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吕先生，我问您一句，您觉得我那孙女如何？”
“别，别。”吕意赶紧说道：“老爷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也好。”
拄拐老者点了点头，招呼亚当斯身旁那个金发少年过来，向吕意介绍道：“吕先生，这是亚当斯的弟弟，也是我的亲孙子，查尔斯·亚当斯。”
查尔斯是在旁边观看了整个过程的，他的心情随着局势的变化一直跌宕起伏。
这个吕先生居然能把一向严肃的各大家族长者挨个骂得没脾气，光是这一点就能让自己五体投地了，于是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道：“吕先生好。”
“恩？好。”
吕意看着这像是缩小版亚当斯的少年，问道：“老爷子您这是要……”
“是这样的。”
拄拐老者说道：“刚刚见识了吕先生的风采，我们这些老头很是惭愧，吕先生，您与唐纳德·克鲁兹先生两人，绝对能够成为人类世界未来两颗最亮的明星，所以我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跟着您，学习一点皮毛之事，您看如何。”
“这……”
不待回答，查尔斯立即鞠躬道：“老师！”
吕意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这算是要收下一个开门弟子了吗？
还是个洋徒弟。